清月手中的燈籠在前面引路,光線穿過晨霧,在石板路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沈青嵐和柳輕塵跟在她身后,腳下的路漸漸從泥濘的山道,變成了鋪著青石板的小徑——這路顯然常有人走,石板縫里的青苔都被踩得平整。
“快到了?!鼻逶潞鋈婚_口,聲音依舊清冷,卻比在菊隱谷時多了幾分柔和。她抬手往前指了指,沈青嵐順著她的方向望去,只見晨霧深處,隱約露出一角飛檐,檐角掛著的銅鈴在風里輕輕搖晃,發(fā)出“叮鈴”的聲響,清脆得像山澗的泉水。
再往前走了半里地,聽雪樓的全貌終于在晨霧中顯現(xiàn)。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樓閣,青瓦白墻,飛檐翹角,樓前種著一片竹林,竹葉上還掛著晨露,風一吹,露水滴落在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樓門上方掛著一塊匾額,上面寫著“聽雪樓”三個大字,字體飄逸,像是雪片落在紙上,帶著幾分清冷的詩意。
“樓主在樓上等著你們?!鼻逶峦崎_樓門,側身讓他們進去。樓內的陳設簡潔雅致,迎面是一幅巨大的水墨山水畫,畫的是江南的雪景,畫下擺著一張紅木長桌,桌上放著一套青花瓷茶具。
沈青嵐跟著清月上了二樓,柳輕塵緊隨其后。二樓的回廊環(huán)繞著一個天井,天井里種著幾株紅梅,雖未到開花的季節(jié),枝椏卻蒼勁有力。回廊的盡頭,有一間靠窗的房間,門是虛掩著的,里面?zhèn)鱽硪魂囕p柔的古琴聲。
清月敲了敲門:“樓主,沈姑娘和柳公子來了?!?/p>
古琴聲停了下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從里面?zhèn)鱽恚骸白屗麄冞M來吧。”
清月推開門,沈青嵐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房間里的光線很好,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進來,落在鋪著軟墊的地板上。窗邊放著一張古琴,一個女子正坐在琴前,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頭發(fā)用一根白玉簪挽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眉眼間竟有幾分像沈青嵐的母親。
“你就是青嵐吧?”女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溫和地上下打量著她,“和你母親年輕時,真是一模一樣?!?/p>
沈青嵐愣住了。她從未見過母親的模樣,父親說母親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只留下一張模糊的畫像??裳矍斑@女子的眼神,卻讓她覺得無比親切,像是見到了久別的親人。
“你是蘇晚晴樓主?”她輕聲問道。
蘇晚晴點了點頭,笑著拉她在桌邊坐下:“我和你母親是手帕交,當年她嫁給你父親時,還是我做的媒人呢?!彼聪蛄p塵,“柳公子,多年不見,你倒是比以前沉穩(wěn)多了?!?/p>
柳輕塵拱了拱手:“蘇樓主,別來無恙?!?/p>
蘇晚晴笑了笑,轉頭看向沈青嵐,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信上:“你父親的信,我已經(jīng)收到了。他在信里說,讓我?guī)湍憬忾_蓮花玉佩的秘密,對嗎?”
沈青嵐點頭,從懷中摸出蓮花玉佩,遞給蘇晚晴。蘇晚晴接過玉佩,仔細端詳著,手指輕輕摩挲著上面的蓮花紋路,眼神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這玉佩,確實藏著流風劍譜的秘密?!彼従忛_口,“但流風劍譜,并非只是一部劍法秘籍——它里面藏著你祖父沈長風和我父親蘇振南,當年聯(lián)手守護的一件東西?!?/p>
“什么東西?”沈青嵐和柳輕塵同時問道。
“血雨樓的‘雪魄珠’。”蘇晚晴的聲音沉了些,“雪魄珠是血雨樓的鎮(zhèn)樓之寶,據(jù)說能讓人功力大增,還能治愈天下奇毒。三十年前血雨樓滅門,我父親和你祖父恰好路過,從大火中救出了雪魄珠,卻也因此被滅門的兇手追殺。他們?yōu)榱吮Wo雪魄珠,將它藏了起來,還把藏珠的地點,刻在了流風劍譜里。”
沈青嵐心頭一震:“這么說,那些戴青銅面具的人,還有官府的人,都是為了雪魄珠來的?”
“沒錯?!碧K晚晴點了點頭,“李大人是朝廷的鷹犬,一直想把雪魄珠據(jù)為己有,用來討好當今圣上。而那些戴青銅面具的人,是當年血雨樓滅門兇手的后代,他們也想找回雪魄珠,重建血雨樓。”
柳輕塵皺起眉頭:“那我父親的下落,和雪魄珠有關嗎?”
“應該有關。”蘇晚晴嘆了口氣,“你父親柳驚鴻,當年是血雨樓樓主最信任的人,他肯定知道雪魄珠的一些秘密。當年血雨樓滅門,他拼死把你送出去,或許就是為了讓你日后能找回雪魄珠,查明真相?!?/p>
沈青嵐握著青萍劍的手緊了緊:“那流風劍譜在哪里?我們怎么才能找到雪魄珠?”
蘇晚晴將蓮花玉佩還給她:“流風劍譜的線索,就藏在這玉佩里。你看這蓮花的花瓣,每一片花瓣上都有一道極細的紋路,將這些紋路連起來,就是一幅地圖,指向藏劍譜的地點——黃山的‘迎客松’下?!?/p>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去找劍譜的時候。李大人和青銅面具的人,都在盯著雪魄珠,你們貿然前去,只會自投羅網(wǎng)。我看,你們不如先在聽雪樓住下,等風聲過了,再做打算?!?/p>
沈青嵐和柳輕塵對視一眼,都覺得蘇晚晴說得有道理。他們現(xiàn)在處境危險,聽雪樓是江南武林的領袖之一,有蘇晚晴的庇護,至少能暫時安全。
“好,那我們就叨擾蘇樓主了?!鄙蚯鄭裹c了點頭。
蘇晚晴笑了笑,對門外喊道:“清月,帶沈姑娘和柳公子去客房休息?!?/p>
清月應聲進來,領著他們往外走。沈青嵐回頭看了一眼蘇晚晴,她正坐在琴前,重新?lián)軇忧傧?,古琴聲輕柔舒緩,像是在訴說著一段塵封的往事。
客房在二樓的東側,房間里干凈整潔,窗外就是天井里的紅梅。沈青嵐推開窗戶,晨霧已經(jīng)散去,陽光灑在紅梅的枝椏上,暖洋洋的。她摸了摸懷中的蓮花玉佩,又看了看窗外的聽雪樓——這里,或許真的能給她一個答案。
柳輕塵站在她身后,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開口:“你覺得蘇晚晴可信嗎?”
沈青嵐回頭,對上他的目光:“我不知道,但現(xiàn)在,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彼D了頓,“而且,她提到我母親時的眼神,不像是假的。”
柳輕塵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他走到窗邊,望著樓外的竹林,眉頭微微皺著——蘇晚晴的話雖然合情合理,但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血雨樓的秘密,雪魄珠的下落,還有父親的蹤跡……這一切,似乎都纏繞在一起,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而他們,才剛剛踏入這張網(wǎng)的中心。
就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伴隨著幾聲刀劍碰撞的聲音。沈青嵐和柳輕塵同時警覺起來,沈青嵐的青萍劍已出鞘,柳輕塵也握緊了手中的折扇。
“怎么回事?”沈青嵐問道。
清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沈姑娘,柳公子,不好了!樓下來了一群戴青銅面具的人,說是要找樓主討個說法!”
沈青嵐和柳輕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青銅面具的人,怎么會找到聽雪樓來?
他們快步下樓,只見樓前的空地上,站著十幾個戴青銅面具的人,個個手持裂風刀,刀光閃閃,殺氣騰騰。蘇晚晴站在樓門口,臉色平靜,身后跟著十幾個聽雪樓的弟子,都已拔出了佩劍。
“蘇晚晴,把雪魄珠交出來!”為首的一個青銅面具人開口,聲音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否則,今天就讓聽雪樓變成第二個血雨樓!”
蘇晚晴冷笑一聲:“就憑你們,也想動聽雪樓?”她抬手一揮,“弟子們,準備迎敵!”
聽雪樓的弟子們齊聲應和,舉起佩劍,與青銅面具的人對峙起來。空氣中彌漫著殺氣,一場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沈青嵐握緊青萍劍,看向柳輕塵:“聯(lián)手?”
柳輕塵笑了笑,扇中的短刃滑了出來:“早就等著了?!?/p>
兩人同時縱身躍起,青萍劍的寒光和短刃的冷芒交織在一起,朝著青銅面具的人沖了過去。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照亮了他們眼中的堅定——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險,他們都要查明真相,找到各自的父親,守護住雪魄珠,不讓血雨樓的悲劇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