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毫無征兆地傾瀉而下，密集的雨線砸在寫字樓的玻璃幕墻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巨響，像無數(shù)只躁動的手在瘋狂拍打。裴昭剛從地下車庫的電梯里走出來，濕冷的晚風就順著敞開的電梯口灌進衣領，帶著雨水的腥氣，激得他打了個寒顫。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正準備把連帽衛(wèi)衣的帽子拉起來遮住大半張臉，卻在走廊拐角處被一群舉著燈牌的人死死堵住了去路。
“裴昭！你給我站?。 睘槭椎呐曇艏怃J，幾乎要蓋過窗外的雨聲，“你憑什么搶周予安的代言？是不是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
“就是！平時裝得清高又無辜，背地里凈搞這些小動作，耍大牌還敢搶資源，有本事別躲啊！”
此起彼伏的質問聲夾雜著雨聲和腳步的回響，在空曠的走廊里格外刺耳。裴昭掃了一眼人群手中的燈牌，熒光綠色的牌子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扎眼，上面印著“安安心尖白月光”的字樣——是周予安粉絲后援會的標志性燈牌。人群還在不斷往前涌，幾個舉著手機的女生已經(jīng)打開了直播，鏡頭毫無顧忌地直沖他臉上懟來，屏幕里的彈幕飛速滾動，全是對他的謾罵和質疑。
裴昭沒打算辯解，這種被粉絲圍堵的場面他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爭論只會讓事情更糟。他沉默著側身，試圖從人群縫隙里繞過去，卻被更往前擠的人潮逼得連連后退，最終只能轉身往旁邊的洗手間退去。洗手間的門鎖是老式的旋鈕款，質感粗糙且不夠結實，但此刻也只能作為臨時的避風港，至少能給他爭取幾秒喘息的時間。
他反手擰上門鎖，后背緊緊靠著冰冷的隔板，才終于敢稍微松口氣。胸口的起伏還帶著幾分急促，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紊亂的呼吸聲，指尖下意識地迅速探進褲兜——還好，香包還在。布面因為剛才的擁擠和雨水變得微潮，邊緣有些發(fā)皺，但里面艾草混合著薰衣草的香氣依舊清晰可辨。他用力捏了捏香包，濃郁的氣味瞬間竄入鼻腔，體內翻涌的躁動漸漸平復，狂跳的心臟也慢慢穩(wěn)了下來。
門外的叫罵聲和踹門聲從未停歇，“砰砰”的踹門聲震得金屬隔板嗡嗡震顫，像是隨時都會被撞開。
“快出來！別躲在里面當縮頭烏龜！”
“拍到他了拍到他了！裴昭躲在男廁所里不敢出來，肯定是心虛了！”
直播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來，彈幕幾乎要刷爆屏幕，〖慫貨一個，敢做不敢當〗〖果然是搶了資源心虛，不然怎么不敢出來對峙〗之類的言論密密麻麻地滾動著。裴昭靠在隔板上，眉頭緊蹙，腦海里飛速思索著脫身的辦法，下意識地在心里問道：【江小滿現(xiàn)在在哪？他之前說會盯著周予安的動靜，現(xiàn)在應該在這棟樓里吧？】
系統(tǒng)沉默了一瞬，冰冷的機械音隨即在他腦海里響起：【檢測到可曝光應急內容——江小滿正在三樓通風管道作業(yè)。已啟動應急程序，播放第147段錄音?！?/p>
裴昭還沒反應過來系統(tǒng)的意思，整棟樓的廣播突然發(fā)出“滋啦”一聲電流干擾的聲響，隨后，周予安那標志性的、平日里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聲音，此刻卻冷冰冰地透過廣播傳遍了每個角落：“你等會兒把裴昭的溫水換成他的過敏原，只要他在試鏡現(xiàn)場倒下，那個代言就肯定是我的了?！?/p>
停頓了兩秒，廣播里又傳來周予安帶著不屑的補充：“反正他那種沒人氣沒背景的，活該被踩在底下，就算出了事也沒人會幫他?！?/p>
門外的喧鬧瞬間靜止了半秒，緊接著爆發(fā)出更大的嘩然。
“這……這是安安的聲音？不會吧？他平時那么溫柔，怎么會說這種話？”
“錄音是不是假的?。繒粫桥嵴涯沁厒卧斓?，想栽贓給安安？”
“可這聲音也太像了……而且他說的過敏原，我記得裴昭之前確實因為過敏進過醫(yī)院?。 ?/p>
原本激烈的叫罵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粉絲們慌亂的竊竊私語。有人低頭瘋狂翻著手機，試圖查證錄音的真?zhèn)?，有人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把對準洗手間門縫的手機鏡頭轉向了地面，臉上帶著明顯的猶豫和困惑。
裴昭靠著墻壁緩緩滑坐在地，膝蓋控制不住地發(fā)軟。他當然知道這段錄音的來歷——那是他們大學的時候，周予安因為嫉妒他拿到話劇社的主角，故意在他的水杯里加了他過敏的芒果汁，江小滿當時恰好撞見，偷偷錄下了這段對話作為證據(jù)。后來事情平息后，他以為江小滿早就把錄音銷毀了，沒想到對方一直留著，還被系統(tǒng)檢測到當成了應急手段。
廣播聲很快停了，但余波卻遠遠沒有散去。門外的人群徹底騷動起來，一部分死忠粉還在堅持“錄音是偽造的”，叫嚷著要裴昭出來給周予安道歉，另一部分粉絲則已經(jīng)開始動搖，爭論著自己的偶像是不是真的人設崩塌，還有些路人圍觀者更是拿出手機錄下現(xiàn)場，議論紛紛。
就在這時，裴昭頭頂突然傳來輕微的金屬松動聲，“咔噠咔噠”的，在嘈雜的環(huán)境里格外清晰。他抬頭看去，只見洗手間的通風口格柵上，固定的螺絲正一顆顆慢慢脫落，先是一個黃色的小掛件從通風口掉了下來——是個舊舊的皮卡丘玩偶，咧著嘴笑得一臉燦爛，砸在洗手池的邊緣彈了一下，滾到地上，順著水流滑到了走廊里。
緊接著，一沓沓紙張像雪片般從通風口傾瀉而下，嘩啦啦的聲響蓋過了門外的議論。一張、兩張、十張、二十張……足足三百張照片鋪滿了整個洗手間隔間外的走廊，甚至有些飄到了人群的腳邊。
這些全是裴昭這些年被偷拍的丑照：有他早年在小舞臺上表演時不小心摔跤，臉直接貼在地板上的狼狽模樣；有他趕行程時在路邊吃漢堡，太急咬到腮幫子，鼓著半邊臉皺眉的樣子；有他剛睡醒睡迷糊了，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走出宿舍，眼睛都沒睜開的憨態(tài)；有他練舞時動作沒做好抽筋摔倒，抱著腿疼得齜牙咧嘴的畫面；還有他上次試鏡失敗后，蹲在公司樓下的角落啃冷面包，眼神落寞卻又倔強的樣子……
每一張照片都真實得毫無修飾，沒有濾鏡，沒有精修，甚至有些角度刁鉆得讓人想笑。
“哈哈哈這不是裴昭嗎？沒想到他私下里這么接地氣啊！”
“天吶這張啃漢堡的也太搞笑了，我先存為表情包！”
“原來偶像也會有社死瞬間啊，這比那些完美人設真實多了！”
“我突然改觀了，這張練舞抽筋的，看著又好笑又心疼，至少是真的在努力啊！”
原本緊繃的氣氛徹底被哄笑聲取代，之前的質問和不滿消失得無影無蹤。直播的鏡頭也不再對準洗手間的門縫，反而紛紛掃向滿地的照片，主播們一邊撿著照片一邊笑著解說，彈幕的風向也徹底反轉：〖這才是活人偶像吧，不是那種完美到虛假的AI〗〖誰還沒個狼狽的時候，裴昭這也太真實了，路轉粉了〗〖突然覺得他好可愛，粉上了一個會摔跤的影帝預備役〗。
門鎖又被踹了一下，但力度明顯弱了很多，也沒有之前的氣勢了。
“算了吧……好像真的是誤會他了，錄音里安安說得太過分了，而且這些照片看著，裴昭也不像耍大牌的人啊?！?/p>
“要不先回去等官方說法吧，別在這堵著了，萬一真的錯怪了人多尷尬?！?/p>
人群漸漸松動起來，不少人收起了手中的熒光燈牌，默默關掉了直播，還有些人撿了幾張有趣的照片，小聲議論著離開了。就在現(xiàn)場混亂達到頂點，粉絲們陸續(xù)散去的時候，隔壁清潔間的門鎖突然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被人從外面輕輕擰開了。
江小滿的臉從門縫里探了出來，他穿著和裴昭同款的黑色連帽衛(wèi)衣，衣擺和袖口都濕透了，頭發(fā)上還滴著水，水珠順著臉頰滑下來，手里還攥著一把沾了灰塵的螺絲刀，褲腳沾著不少通風管道里的污垢。他朝裴昭眨了眨眼，壓低聲音招了招手：“愣著干嘛？趁現(xiàn)在人走得差不多了，趕緊走?。 ?/p>
裴昭撐著冰冷的隔板慢慢站起來，長時間蹲坐讓他的腿有些發(fā)麻，腳步踉蹌了一下。他彎腰撿起一張飄到腳邊的照片——是他去年慶功宴上喝醉了，抱著酒店的柱子大喊“我以后一定會成為影帝”的樣子，臉上還沾著蛋糕奶油，丑得離譜。他低頭看了幾秒，沒有笑，也沒有隨手扔掉，而是順手塞進了衛(wèi)衣內側的口袋里。
他跟著江小滿鉆進清潔間，反手關上厚重的木門，門外的喧鬧瞬間被隔絕在外，只剩下模糊的、漸行漸遠的議論聲。清潔間里彌漫著消毒水和清潔劑混合的味道，角落里堆著拖把和水桶，地面濕漉漉的。
“你怎么會在這？還鉆進了通風管道？”裴昭靠在門板上，聲音還有些沙啞，剛才的緊張和混亂讓他嗓子干澀得發(fā)疼。
“我跟蹤周予安的團隊三天了，查到他們今晚要在這棟樓的頂樓開內部會，好像是要商量怎么徹底把你從代言名單上踢出去，還說要找水軍黑你?！苯M甩了甩帽子上的雨水，從內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黑色微型存儲卡，遞到裴昭面前，“順便，給你帶了個見面禮，算是之前沒及時幫你的補償。”
“這是什么？”裴昭挑眉，沒有立刻接。
“周予安和霍肆野的資金往來記錄，還有去年選秀的時候，他們買通評委淘汰你的轉賬截圖，都存在這里面了?！苯M的語氣嚴肅起來，直視著裴昭的眼睛，“我知道你之前因為大學的事還不太信任我，但這次我沒騙你，有些事，我不想再看著你一個人扛著，霍肆野和周予安聯(lián)手，你一個人根本應付不過來。”
裴昭盯著那枚小小的存儲卡，指尖微微動了動。冰涼的金屬質感透過空氣傳來，明明很輕，卻讓他覺得沉甸甸的。他想起大學時周予安的背叛，想起這些年自己被黑被打壓的日子，再看著眼前江小滿真誠的眼神，終于伸出手，接過了那張存儲卡。
“通風管道能通到安全通道嗎？頂樓現(xiàn)在肯定有人守著，直接走電梯和走廊太危險了?！迸嵴寻汛鎯ǚ胚M貼身的內袋里，確保不會丟失，口袋里的香包正好壓在存儲卡上面，淡淡的香氣傳來，像是某種安穩(wěn)的封印。
“當然能，這棟樓是老建筑改造的，通風管道和安全通道是連通的?！苯M指了指清潔間天花板上的檢修口，“我剛才就是從三樓的通風管道過來的，但我只能送你到三樓的平臺，再往上就是頂樓的通風口，那邊肯定有周予安的人守著，得你自己小心點爬過去，避開他們的視線?！?/p>
“夠了，謝謝你。”裴昭點點頭，沒有再多說客套話，此刻每一分時間都很寶貴。
江小滿搬過墻角的梯子靠在檢修口下方，率先爬了上去，伸手推開格柵，冷風夾著細密的雨絲立刻灌了進來，帶著潮濕的氣息。裴昭緊隨其后，爬上梯子鉆進通風管道，管道里又黑又窄，滿是灰塵和蛛網(wǎng)，只能彎腰弓背地往前走。兩人一前一后，借著江小滿手里的微型手電筒的光，慢慢朝著安全通道的方向移動。
從通風口落到三樓安全通道的平臺上時，雨水已經(jīng)打濕了兩人的肩膀。安全通道的鐵門虛掩著，鐵銹斑駁的門框上還掛著一把生銹的鎖，顯然很久沒人好好維護了。裴昭剛站穩(wěn)腳步，江小滿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等等，還有一樣東西給你?！?/p>
他轉身從背上的相機包里抽出最后一張照片，遞到裴昭面前。照片上是裴昭昨晚在醫(yī)院走廊的樣子——他蜷縮在長椅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底的烏青格外明顯，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藥盒，頭歪靠在椅背上，像是累得睡著了，模樣脆弱得不像話。照片的拍攝角度很隱蔽，顯然是偷拍的，角落標注的拍攝時間正是昨晚他在醫(yī)院等藥的時候。
“這張是我昨晚在醫(yī)院拍的?！苯M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愧疚，“我本來是跟著周予安去醫(yī)院找霍肆野，結果看到你在走廊里等著，就忍不住拍了下來。我沒把它發(fā)出去，也沒告訴別人，但我不能假裝沒看見你這個樣子。裴昭，你要是再這么一個人硬撐，下次遇到事，可能就不是三百張丑照能救得了你了?！?/p>
裴昭接過照片，指尖輕輕擦過相紙的邊緣，照片上自己的脆弱被清晰地定格，讓他心里莫名一酸。他沒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折成小小的方塊，塞進了香包的夾層里，和那張慶功宴的丑照放在一起。
“走吧，別耽誤時間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情緒，“明天還有《無聲2》的二次試鏡，不能在這里出意外?！?/p>
江小滿點點頭，轉身就要往樓下走，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腳步回頭問：“對了，剛才系統(tǒng)播錄音的時候，我在通風管道里聽見廣播了，也猜到是你那邊啟動了什么應急措施?！?/p>
裴昭猛地抬頭，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起來。關于系統(tǒng)的事，他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這是他最大的秘密，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設想。
“別緊張，我不是要追問你什么。”江小滿看到他的反應，連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不是知道全部，只是猜到了一部分。你的心聲，可能不止我能偶然聽見，對吧？不然系統(tǒng)怎么會剛好在我放照片的時候播錄音？”
裴昭的身體僵了一下，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沉默地看著他。有些秘密太過沉重，他不敢輕易告訴別人，哪怕對方是現(xiàn)在幫了他的江小滿。
雨還在下，越下越大，安全通道的燈泡接觸不良，忽明忽暗，將兩人的影子在斑駁的墻壁上拉得忽長忽短，晃來晃去。
“所以你才敢冒險從通風管道放那些照片？你早就猜到系統(tǒng)會配合你播錄音？”裴昭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問道。
江小滿聳聳肩，笑得有些隨性：“我不確定系統(tǒng)會不會播錄音，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你。但我知道，如果你心里真的覺得我是敵人，系統(tǒng)肯定不會配合；如果它覺得時機對，就一定會幫你。我賭你不會害我，也賭系統(tǒng)會站在你這邊?！?/p>
裴昭看著他，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fā)熱，心里積壓了很久的孤獨感似乎消散了一些。這些年他一直獨自面對著系統(tǒng)的躁動、霍肆野的打壓和周予安的背叛，從來沒有人像江小滿這樣，不問緣由地站在他這邊。
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屏幕上的反追蹤程序還在穩(wěn)定運行，綠色的圖標閃爍著，顯示一切正常?；羲烈暗脑O備依舊處于離線狀態(tài)，但屏幕下方的提示顯示，周予安的IP地址剛剛有過一次異常跳轉，最終定位在頂樓東側的會議室——和江小滿說的一致。
裴昭把手機屏幕朝上翻了翻，雨水順著屏幕滑落，模糊了部分字跡，他抬手擦了擦，說道：“頂樓東側會議室，現(xiàn)在肯定有人在里面開會，應該就是周予安和他的團隊?！?/p>
“我知道，我剛才在通風管道里聽到他們的聲音了?！苯M瞇起眼，眼神里帶著幾分警惕，“你真的要去？太危險了，萬一被發(fā)現(xiàn)，他們肯定會對你動手。”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他們下一步要做什么？怎么知道下一波‘子彈’會從哪打來？”裴昭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他不能再被動挨打了，這次他要主動出擊，拿到他們更多的證據(jù)。
說完，他抬腳朝著安全通道的樓梯口走去，濕透的運動鞋踩在臺階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悶響，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穩(wěn)，像是在丈量著從被動到主動的距離。
江小滿站在原地沒動，直到裴昭的背影快要消失在樓梯轉角的陰影里，才突然喊了一聲：“裴昭！”
裴昭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雨水打濕了他的額發(fā)，貼在額頭上，卻擋不住眼底的堅定。
“你剛才……我放照片的時候，有沒有在心里罵我多管閑事？”江小滿笑著問，語氣里帶著幾分調侃，卻又藏著一絲不確定。
“沒有?！迸嵴训幕卮鸷芎啙崳瑓s很真誠。
“那系統(tǒng)怎么就剛好放錄音了？我還以為你心里不樂意呢?！?/p>
“因為它知道，你從來都不是我的敵人?！迸嵴颜f完，朝他點了點頭，轉身繼續(xù)往上走。
江小滿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忽然笑了，笑得很輕，也很釋然。
裴昭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在雨聲里。背后，安全通道的燈泡又閃了一下，徹底熄滅了，只剩下昏暗的光線和雨水敲打鐵欄桿的“噠噠”聲，一下，又一下，裴昭扶著銹跡斑斑的樓梯扶手往上走，鞋底沾著的水漬在臺階上留下深色腳印，隨著腳步逐漸靠近頂樓，會議室里的談話聲越來越清晰。他放輕動作，指尖攥緊了口袋里的香包，艾草的香氣壓下了心底的緊張，也穩(wěn)住了系統(tǒng)可能出現(xiàn)的躁動。
走到頂樓樓梯口的轉角處，他悄悄探出頭，只見東側會議室的門虛掩著一條縫，暖黃的燈光從縫里漏出來，周予安的聲音帶著煩躁傳出來：“錄音的事查清楚了嗎？怎么會突然從廣播里放出來？”
“還沒查到，像是系統(tǒng)被人操控了，但技術部查不出痕跡。”另一個陌生的男聲回應，“還有那些照片，不知道是誰放的，現(xiàn)在網(wǎng)上已經(jīng)開始有人扒你之前的黑料了，代言那邊也傳來消息，說要重新評估人選。”
裴昭屏住呼吸，慢慢挪動腳步靠近門縫，想聽得更清楚些。這時，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反追蹤程序發(fā)出的提示——有陌生設備正在掃描他的位置。他心頭一緊，連忙把手機調至靜音，剛想后退，會議室的門卻“吱呀”一聲被拉開。
“誰在那里？”周予安的助理警惕地探出頭，目光直直掃向裴昭藏身的方向。
裴昭來不及多想，轉身就往樓梯間跑，身后立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聲。他踩著濕滑的臺階往下沖，衣角被樓梯扶手的鐵銹蹭出幾道痕跡，就在快要跑到三樓平臺時，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別跑！”助理的聲音帶著氣急敗壞，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
裴昭用力掙扎，手肘狠狠撞向對方的胸口，趁著助理吃痛松手的間隙，猛地推開安全通道的鐵門沖了出去。江小滿居然還沒走，正靠在墻上擺弄相機，見他被追，立刻扔過來一把折疊傘：“往那邊巷子跑！我引開他們！”
裴昭接過傘，沒時間多說，撐開傘就扎進了雨幕里。身后傳來江小滿和助理的爭執(zhí)聲，他不敢回頭，只顧著在錯綜復雜的巷子里奔跑，雨水打濕了他的視線，傘骨被狂風刮得幾乎變形。
跑了大概十幾分鐘，確定沒人追上后，他才扶著墻停下，大口喘著氣?？诖锏南惆琅f干燥，貼身的存儲卡也還在，他摸出那張慶功宴的丑照，雨水打濕了相紙邊緣，卻沒模糊畫面里自己張揚的模樣。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條匿名短信：“周予安要銷毀資金記錄，明晚十點，倉庫見?！?/p>
裴昭盯著短信看了幾秒，把手機揣回口袋，握緊傘柄往住處走去。雨還在下，但他的腳步比來時更穩(wěn)，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積水的地面上，隨著漣漪輕輕晃動。他知道，一場更關鍵的較量，即將開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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