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洋踮著腳往隊部斑駁的石灰墻上貼礦脈圖,指尖按圖釘時蹭了滿手灰,冰涼的鐵皮“咔嗒”嵌進(jìn)墻縫。
后頸忽然竄起涼意,窗外老槐樹無風(fēng)自響,葉子簌簌發(fā)僵,像有東西裹著陰影貼在枝椏間,連空氣都沉得壓人。
旁邊五佛頂?shù)目碧讲輬D紙角卷得厲害,紅筆圈的“鐵礦富集區(qū)”在灰白墻上扎眼——是她上個月蹲在礦坑邊,就著礦燈冷光畫的,指縫里還沾著黑褐色礦粉,指甲縫的泥洗了三天都沒搓凈,帶著股千山的土氣。
第三顆圖釘剛按完,身后傳來輕咳。
馬主任捏著調(diào)令走過來,紙邊蹭得發(fā)毛,眼神總往窗外飄,喉結(jié)動了動:“時洋啊,郴州有活,配合摸礦脈,順帶看水口山老礦的石頭穩(wěn)不穩(wěn),讓你先去招待所等領(lǐng)隊。”
時洋接過調(diào)令,米黃色紙頁糙得硌手。
她捏緊紙角——因為前陣子說“千山老法子比進(jìn)口理論管用”,這話無疑擋了些想靠“新理論”謀職稱的人的路。
這哪是“借調(diào)”,分明是把她從這些藏著國家工業(yè)命脈的熱窩里,挪到?jīng)]人管的冷地方晾著。
可后頸的涼意沒散,她想起老張說的“能為大伙干事,在哪都扎實”,便把調(diào)令疊方正,塞進(jìn)貼胸衣袋里暖著。
提前三天到郴州招待所,潮氣從窗縫鉆進(jìn)來,黏在領(lǐng)口發(fā)悶。
窗外傳來吆喝:“柿竹園那矽卡巖,繞半個月沒摸準(zhǔn)!”時洋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扔,先翻出勘探筆記——封皮是她用粗線補(bǔ)的,針腳歪歪扭扭卻密,像礦脈里的支脈,扎得結(jié)實。
里面夾著張礦坑安全示意圖,邊角磨得發(fā)毛,是去年跟千山老工人學(xué)畫的,密密麻麻的三角避險標(biāo)記,比字還多,像在石頭上刻的警示。
剛要在“片麻巖夾層”頁添“滲水處多留兩組樣”,窗沿“嗒”地響了聲。
低頭見片沾黑泥的槐樹葉,可樓下種的全是梧桐——這泥帶著腐殖土的腥氣,絕不是院子里的土。
她心里一緊,筆尖頓在紙上,墨點暈開一小團(tuán),像塊沒擦凈的礦漬,也像個沒說破的記號。
門外又傳來帆布鞋底蹭地的“沙沙”聲,節(jié)奏慢得反常,是有人貼著墻根走,每一步都踩得輕,怕驚著屋里的“礦”。
突然,一個帆布包先探進(jìn)來,蹭得門框“吱呀”響,桌上礦燈晃了晃,光落在來人袖口磨破的藍(lán)布襯里上,像給舊布鍍了層冷光。
那人跨進(jìn)門,穿件洗白的卡其工裝,衣擺沾著點山里的草籽,左耳一道淺疤斜到下頜,新肉透著淡紅,倒像剛從某個陡崖上刮過。
他手里的洛陽鏟木柄沾著干泥,卻擦得發(fā)亮,鏟頭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沒半點銹跡——這鏟頭磨得太勻,絕不是只挖過礦的。
他沒先開口,目光先掃過桌上的筆記,又掠過時洋沾著礦粉的指尖,末了落在那張安全示意圖上。
眉梢輕輕一挑,倒像在亂麻里瞅見了條順溜的礦脈。
吳三省你就是時洋?
長沙口音裹著尾音輕拐,不像是問話,反倒像在確認(rèn)塊剛見著的“好料”。
指尖在示意圖邊輕輕蹭了蹭,剛好碰著時洋畫的小三角,又補(bǔ)了句。
吳三省專家認(rèn)書本層理,你是真懂石頭脾氣。
時洋捏著筆的手頓了半秒,筆尖懸在紙上,墨珠沒敢往下滴——“吳三省”這名字,她早從“書”里聽熟了??衫瞎と藗冮e聊時,她卻分明覺出:這人不再是紙頁上的死符號,從前書里的字,竟真真切切映在這世上。他是老九門的后人,手里的洛陽鏟連三尺下的巖層都能辨得一清二楚,還專找地下那些“見不得光的硬貨”。
這感覺真奇妙,像隔著層薄紙,忽然就觸到了紙那頭的真實。
可她目光沒晃,指尖甚至還輕輕蹭了蹭筆桿上的礦粉。
她沒接話,只是把筆記往他那邊推了推,露出“滲水處多留兩組樣”的字跡,墨還沒干,像剛從礦里掏出來的新料,熱乎著。
吳三省的目光落在那行字上,又抬眼看向時洋——她袖口也沾著點礦粉,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常握勘探錘,泛著點硬繭,卻沒半點“專家”的架子,倒像塊經(jīng)得住敲打的老巖石。
他忽然笑了下,疤在燈光下晃了晃,像巖縫里漏的光。
吳三省這筆記是你隨身帶的?
時洋嗯。
時洋應(yīng)了聲,手腕一翻將礦燈往他膝前推近些許,暖黃的光斑隨之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標(biāo)注線。
吳三省盯著這盞礦燈,燈繩上系著個小布結(jié),是粗布編的,結(jié)打得緊,像怕松了似的。
他又看了眼時洋平靜的臉——沒好奇他的來歷,沒防備他的身份,倒像看一塊普通的“伴生巖”,不挑不揀,只認(rèn)“有用”。
他忽然覺得手里的洛陽鏟沉了點,指尖無意識地蹭了蹭鏟柄,頭一次對一個“只懂挖明礦”的人,生出點說不清的興趣——就像在滿是虛土的地方,突然見著一塊扎實的巖芯,想多敲兩下,看看里面的“紋路”。
翻到夾層的安全示意圖時,時洋瞥見他袖口別著個銅鈴,銅綠裹著厚漿,剛才門外有動靜時竟沒響過,倒像故意斂了聲氣。
正這時,窗沿忽然“嗒”地響了聲。
半塊沾著黑泥的石子滾進(jìn)來,在水泥地上打了個轉(zhuǎn),停在時洋腳邊——那泥不是招待所院子里的黃土,是山里的腐殖土,還帶著潮乎乎的腥氣。
吳三省眼神一凜,手往門邊挪了挪,洛陽鏟的鏟頭貼著地面滑過去,像只蓄勢的獸,盯著窗外的動靜。
時洋沒看那石子,反倒抽起桌角備著的另一盞礦燈——玻璃罩外裹著防水油綢,燈頭還纏著新打的麻線結(jié)。
她把燈遞過去,聲音沒起伏。
時洋拿著吧,看得清楚些。
后來在食堂打飯,時洋縮在角落,端著一碗寡淡的小米粥,幾粒咸菜浮在表面,半點油星都瞧不見。
鄰桌兩個工人壓低嗓音議論,筷子磕碰碗沿的脆響蓋不住惶然:“水口山老礦夜里鬧鬼哩!黑影圍著礦洞打轉(zhuǎn),沒人敢近身……”
時洋指尖捏緊了粥碗沿。
這時吳三省已端著兩個窩頭大步走來,在她對面坐下,將窩頭往她碗邊一推,動作粗糲卻藏著妥帖。
吳三省吃吧,下午去廣西,路遠(yuǎn),別餓著。
他絕口不提“黑影”,只掰下半塊窩頭遞過來,自己啃著干硬的邊角,頜骨咬得咯咯響。
目光卻總往食堂門口飄——懸著的門簾無風(fēng)自動,虛虛晃了兩晃,明明沒人經(jīng)過,偏像有東西藏在簾后窺伺。
他攥窩頭的指節(jié)泛白,呼吸輕得像怕驚著什么,時洋看在眼里,接過窩頭咬了口,沒提半個字,只慢慢嚼著,陪他一起留意著動靜。
@十字紫溫馨提示:因為原文沒有提到1974年吳三省的行動軌跡,這邊就根據(jù)已有的信息進(jìn)行大膽的推測他可能的活動范圍和行動,都是私設(shè)哦,寶寶|?'-'?)??。
@十字紫活動范圍:(1)湖南長沙:處理家族事務(wù),與裘德考代理人秘密會面,籌備走私文物。(2)廣西鏡兒宮/上思張家鋪:追蹤陳皮阿四的倒斗行動,勘察考古隊調(diào)包計劃的實地條件。(3)邊境地區(qū):協(xié)調(diào)文物走私路線,與裘德考的國際網(wǎng)絡(luò)對接。
@十字紫關(guān)鍵行動:(1)通過裘德考破譯的戰(zhàn)國帛書,重新研究鏢子嶺血尸墓與西王母長生秘密。(2)與解家、九門中人等接觸,為1984年西沙事件的身份互換與考古隊調(diào)包埋下伏筆。(3)以"考古專家"身份掩蓋真實目的,在廣西、湖南等地進(jìn)行實地勘察與情報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