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的鐵靴踏在積雪上,咯吱聲像鈍刀刮過木柴,隔著兩道門板都能聽得真切。阿弦把臉埋在龍皓晨的肩頭,指尖卻仍能感受到月光的暖意——方才匆忙間,里屋的窗沒關(guān)嚴(yán),一縷銀白月光正落在她手背上,順著血管往心口鉆
龍?zhí)?/a>白玥夫人,我們接到線報(bào),魔族探子可能偽裝成人形潛入鎮(zhèn)內(nèi),需檢查家里是否有外來人口。
門外騎士的聲音帶著金屬冷意,阿弦能想象出他們胸甲上圣殿徽章反光的模樣,那是龍皓晨總說長大后要佩戴的榮耀,此刻卻讓她渾身發(fā)緊。
白玥的聲音隔著門傳進(jìn)來,聽著比平時(shí)穩(wěn)了些,卻藏著不易察覺的抖
白玥騎士大人說笑了,我?guī)е鴥蓚€(gè)孩子守著這間破屋,平日里連鎮(zhèn)口都少去,哪來的外來人?
龍?zhí)?/a>好吧,那你們要小心,有任何問題隨時(shí)去奧丁子殿求助。
就在這時(shí),院墻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dòng),有人喊著“魔族往西邊跑了”,騎士們的腳步聲瞬間亂了,接著是急促的傳令聲
龍?zhí)?/a>全隊(duì)追擊!留兩人守著鎮(zhèn)子入口!
白玥輕舒一口氣的聲音隱約傳來。阿弦松開手,才發(fā)現(xiàn)龍皓晨的手腕被她掐出了紅印。
她正要道歉,卻被龍皓晨捂住嘴——里屋窗欞外,不知何時(shí)多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貼著墻根站著,斗篷邊緣沾著雪,兜帽下露出一點(diǎn)深紫色的發(fā)梢。
阿弦的目光剛碰到那縷頭發(fā),額頭忽然傳來一陣微癢,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皮膚下鉆出來。
她下意識(shí)摸向額頭,指尖卻觸到一片溫?zé)幔枪膳獗仍鹿飧?,順著指尖往太陽穴爬?/p>
黑影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轉(zhuǎn)頭往窗戶這邊看了一眼。阿弦躲在龍皓晨身后,只看見對(duì)方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藍(lán)色,像她偶爾在月圓夜見過的深潭倒影。
下一秒,黑影便消失在雪幕里,只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讓她想起指尖那縷揮之不去的暖意。
又過了半晌,白玥才輕輕敲里屋的門
白玥皓晨,阿弦,出來吧,沒事了。
龍皓晨拉著阿弦走出去時(shí),白玥正站在窗邊,望著黑影消失的方向發(fā)呆,指尖捏著一塊繡著弦月的帕子——那是她當(dāng)年從襁褓上拆下來的,一直藏在衣襟里。
阿弦走過去,仰頭看她。
阿弦媽媽,剛才窗外的人是誰呀?
白玥猛地過神,把帕子塞進(jìn)袖口,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指尖剛好覆在那處潛藏的魔紋上。阿弦沒察覺她指尖的顫抖,只聽見白玥輕聲說
白玥是路過的旅人吧,雪天路滑,許是迷了方向。
她沒說,剛才那道黑影身上的氣息,和她記憶中的氣息一樣,帶著魔族獨(dú)有的冷香;更沒說,當(dāng)騎士們騷動(dòng)時(shí),她看見那黑影掠過院墻時(shí),目光分明在往屋里瞟,像是在找什么人。
晚飯時(shí),阿弦喝著溫?zé)岬囊安酥?,總?cè)滩蛔⊥巴饪础?/p>
雪還在下,月光被云層遮住,她額頭的癢意漸漸退了,卻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跟著那道黑影,悄悄留在了這間茅屋里。
龍皓晨扒著飯,忽然說
龍皓晨(幼)媽媽,剛才那個(gè)黑影,會(huì)不會(huì)是真正的魔族探子?
白玥盛粥的手頓了頓,把一塊野果放進(jìn)阿弦碗里
白玥別瞎想,魔族哪有那么容易找到這里。
阿弦咬著野果,甜味在舌尖散開,心里卻像壓了塊雪。
她不知道,剛才那道黑影正是從圣殿騎士眼皮底下脫身的阿寶,更不知道,阿寶回頭看的那一眼,不是因?yàn)椴煊X了她的存在。
而是被她無意間泄露的純血月魔氣息吸引——那是連阿加雷斯都在尋找的、至高傳承的味道。
夜深時(shí),阿弦躺在床上,月光透過窗縫落在她臉上。她摸著額頭,想起白天那道黑影眼底的藍(lán)色色,想起白玥藏在袖口的弦月帕子,還有自己指尖那縷奇怪的暖意。
睡意漸濃時(shí),她仿佛聽見有人在耳邊低語,聲音像月光一樣輕,重復(fù)著一個(gè)名字:“阿加雷斯……”
她翻了個(gè)身,把臉埋進(jìn)枕頭里,沒看見額頭上那道淡紫色的弦月印記,正隨著月光的流動(dòng),悄悄亮了一瞬,又迅速隱去,像雪地里一閃而過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