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換身體”這四個字,像顆炸雷在臥室里炸開,瞬間打破了凌晨的寂靜。蘇晚(此刻在林硯身體里)坐在床邊,雙手緊緊抱著膝蓋,把臉埋在膝蓋上,眼神呆滯地盯著自己的“手”——那是林硯的手,骨節(jié)分明,指腹帶著薄繭,虎口處的疤痕清晰可見,握著的時候,還能感受到熟悉的溫度,可這雙手,卻陌生得讓她想哭。
“這不可能……肯定是我們昨晚沒睡好,出現(xiàn)幻覺了,對吧?”蘇晚抬起頭,看著林硯(此刻在蘇晚身體里),眼睛里滿是期待,像個盼著得到否定答案的孩子。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用的力氣不小,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順著臉頰往下掉,砸在林硯的睡衣上,暈開一小片濕痕,“疼……不是幻覺……林硯,我害怕,我想變回去,我不想待在你的身體里,我怕我搞砸你的工作,怕你公司的人看出不對勁……”
林硯(此刻在蘇晚身體里)走過去,坐在蘇晚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用蘇晚的手做這個熟悉的動作,總覺得有些別扭,指尖的觸感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可看到“自己”的臉上滿是淚水,他心里的疼比自己受了委屈還甚?!皠e怕,有我呢,”他盡量讓蘇晚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些,模仿著平時安慰蘇晚的語氣,“說不定只是暫時的,我們再睡一覺,等醒來,就變回去了。就算沒變回去,我們也一起想辦法,總會有解決的辦法,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的?!?/p>
話雖這么說,可林硯心里也沒底。互換身體這種事,只在電視劇和小說里見過,怎么會發(fā)生在他們身上?他看著蘇晚通紅的眼睛,突然想起她這半個月來的不對勁,那些沒說出口的委屈、偷偷掉的眼淚、躲在陽臺抽的煙,心里的疑慮又冒了出來,追問著:“晚晚,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公司里真有人欺負你?你別再瞞著我了,現(xiàn)在我們換了身體,今天我要去你的公司上班,你要去我的公司,要是你不跟我說清楚,我去了你的公司,遇到那些欺負你的人,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要是再受了委屈,怎么辦?”
蘇晚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像被人戳中了心事,她趕緊低下頭,避開林硯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林硯睡衣的衣角,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抗拒:“真的沒有,我就是工作累了,你別多想。你的公司我去過好幾次,知道你的工位在哪,也認識你的助理小陳,他為人靠譜,你去了要是不懂,就問他,他肯定會幫你,不會讓你露餡的。至于我的公司,你就按平時的時間去,別跟人多說廢話,遇到張姐就跟她打個招呼,她是我在公司里關(guān)系最好的人,會幫襯你的,要是有不懂的,就給我發(fā)消息,我教你,肯定不會讓你出事的?!?/p>
林硯看著蘇晚的背影,心里又急又疼,卻也沒辦法——蘇晚要是不肯說,就算他現(xiàn)在占著她的身體,也未必能立刻弄清真相,反而會讓她更緊張。他只能暫時壓下心里的疑慮,輕輕摸了摸蘇晚的頭:“好,我聽你的,不追問了。但你也答應(yīng)我,去了我的公司,要是遇到不懂的,別硬撐,一定要給我發(fā)消息,別自己扛著,知道嗎?”
“知道啦?!碧K晚點了點頭,起身往衛(wèi)生間走,背影依舊透著一絲緊繃,像一根被拉到極致的弦,稍微用力,就會斷。
洗漱的時候,林硯對著鏡子,拿著蘇晚的梳子,慢慢學著蘇晚平時的樣子扎頭發(fā)。他的手向來笨拙,平時連自己的頭發(fā)都是隨便抓兩下,更別說扎女生的頭發(fā)了。試了好幾次,要么把頭發(fā)梳得亂七八糟,要么扎好的馬尾歪到了一邊,發(fā)尾還有幾縷碎發(fā)掉下來,貼在臉頰兩側(cè),看起來格外滑稽。
蘇晚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看著鏡子里笨拙的林硯,又哭又笑,眼淚還掛在臉上,眼底卻多了一絲久違的暖意:“你扎得也太丑了,跟個小瘋子似的,我教你?!彼哌^來,從林硯手里拿過梳子,指尖輕輕穿過“自己”的頭發(fā),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易碎的珍寶。她先把頭發(fā)理順,然后用手輕輕握住,再用皮筋一圈圈扎好,最后還特意把發(fā)尾的碎發(fā)撥了兩根下來,修飾臉型:“你看,這樣就好看了,跟我平時扎的差不多,別人不會看出不對勁的。”
林硯看著鏡子里的兩人,蘇晚穿著他的睡衣,站在他身后,手里拿著梳子,認真地幫他打理頭發(fā);他穿著蘇晚的家居服,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臉,卻感受到了熟悉的溫柔。他突然覺得,就算換了身體,只要彼此還在,只要還能這樣陪著對方,好像也沒那么害怕了。
吃過早飯,兩人站在門口換鞋。林硯穿著蘇晚的米白色風衣,腳踩在她的黑色高跟鞋上,鞋跟大概有五厘米高,他剛站起來,就晃了一下,差點摔倒。蘇晚趕緊扶著他,眼里滿是擔憂,忍不住叮囑:“你走路慢一點,別跑,也別走太快,我的高跟鞋跟有點高,你不習慣,小心崴了腳。還有,到了公司,要是張姐找你要之前說的客戶資料,你就說放在工位抽屜里了,讓她等你找一下;要是李總問起項目進度,你就說按計劃進行,沒什么問題,別多說別的,言多必失,有不懂的就給我打電話,我隨時幫你想辦法?!?/p>
“知道了,你也一樣?!绷殖幬兆√K晚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掌心,“我公司的同事都很好,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你去了要是不懂,就問小陳,他跟著我好幾年了,什么事都清楚,別害怕,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我第一時間過去找你?!?/p>
兩人在小區(qū)門口分開,一個往林硯的公司方向走,一個往蘇晚的公司方向走。林硯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慢慢走,腳后跟很快就開始疼,像被什么東西磨著,每走一步,都帶著一陣刺痛。他這才想起,蘇晚每天都穿著高跟鞋上下班,有時候還要跑客戶、趕會議,一天下來,腳肯定疼得厲害,可她從來沒跟他說過,每次他問起,她都笑著說“習慣了,不疼”,原來那些輕松的語氣背后,藏著這么多他沒看到的辛苦。
蘇晚的公司在市中心的一棟寫字樓里,十八層,是她去年升主管后,公司特意給她調(diào)的樓層,離領(lǐng)導辦公室近,溝通工作也方便。林硯憑著記憶找到電梯,進去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站了幾個人,其中一個穿藏藍色職業(yè)裝的女人看到他,笑著打招呼:“蘇主管,早啊,昨晚又熬夜改方案了?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沒休息好?”
林硯愣了一下,想起蘇晚跟他說過的“張姐”,趕緊學著蘇晚平時的樣子,嘴角彎起,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聲音刻意放軟,盡量模仿蘇晚的語氣:“早啊張姐,可不是嘛,昨晚改方案改到后半夜,躺下翻來覆去半天都沒睡著,臉色肯定差了點?!?/p>
張姐走過來,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指尖觸到蘇晚風衣的布料,語氣里帶著一絲心疼:“你就是太拼了,剛升主管也不用這么跟自己較勁,身體要緊。那個大客戶的單子雖然重要,但也犯不著天天熬夜,實在不行跟我說,我?guī)湍愦畎咽??!?/p>
林硯心里一暖,原來蘇晚說的“張姐會幫襯”不是客套話,這位張姐是真的關(guān)心蘇晚。他趕緊點頭,順著張姐的話往下說:“謝謝張姐,要是真忙不過來,我肯定找你幫忙,到時候可別嫌我麻煩。”
電梯到了十八層,門剛打開,就能聽到辦公室里此起彼伏的鍵盤聲、電話聲,還有同事之間低聲溝通工作的聲音,格外熱鬧,卻也透著一股緊繃的忙碌感。林硯跟在張姐身后,往蘇晚的工位走,路過幾個工位時,明顯感覺到有人偷偷看他,眼神里帶著一絲異樣,有好奇,有探究,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讓他心里莫名發(fā)緊。
蘇晚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視野很好,能看到樓下的街景,桌上收拾得整整齊齊,左邊堆著一摞文件,按“緊急”“待處理”“已完成”分了類,右邊放著一個白色的保溫杯,杯身上印著小狐貍圖案,是他去年送蘇晚的,旁邊還有一盆小小的多肉,葉片飽滿,看得出來是被精心照顧過的——這些細節(jié),都是蘇晚認真生活、認真工作的樣子,林硯看著,心里又暖又酸。
更讓他心頭一緊的是,電腦屏幕還亮著,屏幕上是一份沒改完的方案文檔,標題是“XX項目優(yōu)化方案(最終版)”,文檔里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字體娟秀,是蘇晚的筆跡,有些地方還畫了紅色的波浪線,旁邊標注著“此處需和客戶再確認”“數(shù)據(jù)有誤,重新核對”,看得出來,蘇晚昨晚確實熬了很久,連電腦都沒來得及關(guān)。
“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熱水,你昨晚沒休息好,喝點熱水暖暖身子?!睆埥惆咽掷锏馁Y料放在蘇晚的桌上,轉(zhuǎn)身就往茶水間走。
林硯坐下,剛想打開蘇晚的微信,看看有沒有什么關(guān)于工作糾紛的線索,指尖剛碰到鼠標,張姐就端著一杯熱水走了過來,把杯子放在他手邊:“小心燙,慢慢喝。對了,蘇主管,這是你昨天讓我整理的客戶資料,我已經(jīng)按你說的分好類了,還有,李總剛才讓助理來問了,說讓你到了公司就去他辦公室一趟,好像是說你昨天提交的方案,客戶那邊有反饋?!?/p>
“好,我知道了,我喝口熱水,馬上就過去找李總?!绷殖幠闷鸨乇?,喝了一口熱水,溫熱的水流順著喉嚨滑下去,稍微緩解了一點心里的緊張,可一想到“方案反饋”,再想起蘇晚這半個月的不對勁,他心里又沉了下去——該不會是有人在方案上動了手腳吧?
他剛要起身,就聽到不遠處的茶水間傳來議論聲,聲音不大,卻因為辦公室里相對安靜,加上茶水間離他的工位不遠,清晰地鉆進了他的耳朵里。
“你說蘇晚是不是走了狗屎運?剛升主管就拿到那么大的客戶,還不是靠李總護著?我聽說她跟李總走得可近了,不然憑她的能力,怎么能拼過王主管?”說話的是個女人的聲音,語氣里滿是嫉妒,林硯沒聽過,應(yīng)該是蘇晚公司里其他部門的同事。
緊接著,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接了上來,語氣里帶著一絲嘲諷:“可不是嘛,我還聽說,她昨天提交給客戶的方案,根本不是她自己做的,是抄王主管的!王主管前幾天把方案初稿放在辦公桌上,沒來得及收,被她看到了,就照著改了改,換了個封面,就當成自己的方案交上去了!要不是張姐幫她壓著,王主管早就鬧到李總那里去了,到時候看她怎么收場!”
“我就說她怎么突然這么厲害,原來是靠抄??!真不要臉,剛升主管就搞這一套,以后指不定還會耍什么手段呢!”
“得意不了多久,客戶那邊要是發(fā)現(xiàn)方案有問題,或者王主管真的把證據(jù)拿出來,她這個主管肯定坐不穩(wěn),說不定還要被公司開除!”
林硯坐在工位上,渾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樣,指尖緊緊攥著鼠標,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連指腹都被鼠標邊緣硌得生疼。原來蘇晚說的“工作累”,根本不是項目進度趕,而是每天要面對這些背后的詆毀和算計;她躲在陽臺抽煙、偷偷掉眼淚,不是因為熬夜改方案,而是受了這么大的委屈,卻不能跟他說,只能自己憋著;她不肯讓他去查,是怕他知道了這些難聽的話,會替她生氣,會沖動地去找人理論,反而讓事情變得更糟,讓她在公司里更難立足。
他想起蘇晚掌心的薄繭,想起她衣領(lǐng)上莫名的咖啡漬,想起她接電話時紅著的眼睛,心里像被無數(shù)把刀子扎著,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甚至能想象到,蘇晚在公司里,面對這些流言蜚語,面對王主管的針對,是怎么強撐著笑臉,怎么一個人熬夜改方案,怎么偷偷躲在樓梯間哭的——她那么犟,那么怕麻煩別人,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會自己扛著。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震動感透過風衣的布料傳過來,格外清晰。林硯趕緊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林硯”兩個字——是蘇晚,她應(yīng)該是到了他的公司,遇到什么不懂的事,想跟他求助了。
他剛想接起電話,身后就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蘇主管,你到了???李總在辦公室等你半天了,怎么還不去?”
林硯回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襯衫、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是李總的助理,蘇晚跟他提過。他只能先把手機揣回口袋,對著助理點了點頭,聲音盡量平穩(wěn):“不好意思,剛到,喝口熱水就過去,馬上。”
助理沒多說什么,點了點頭就走了。林硯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現(xiàn)在他是“蘇晚”,不能沖動,不能在公司里發(fā)作,他要先去見李總,弄清楚方案到底出了什么問題,還要慢慢找證據(jù),一定要幫蘇晚討回公道,不能讓她白白受了這么多委屈。
他拿起桌上的客戶資料,起身往李總辦公室走,路過茶水間的時候,里面的議論聲還沒停,那些難聽的話像針一樣,扎在他的心上。林硯沒有停下腳步,只是腳步更沉了些,心里暗暗想著:晚晚,你放心,這次我替你面對,那些欺負你的人,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