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黑暗像化不開的墨,將幸念夏整個人裹在其中。他赤腳踩在冰涼的虛空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巨石,讓他連喘息都覺得費力。耳邊反復(fù)回響著劍刃刺穿肉體的悶響,還有黑袍女子那淬了毒般的冷笑,以及……初夏姐姐最后望向他時,那雙染著血卻依舊溫柔的眼睛。
“對不起……初夏姐姐……”幸念夏的聲音在虛空中顫抖,帶著哭腔的話語剛出口,就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他還記得當(dāng)時自己十分痛苦,只能眼睜睜看著長劍穿透姐姐雪白的歌手服,看著鮮紅的血珠順著衣料往下滴,在別墅的木地板上暈開一朵朵刺眼的花。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死在黑袍女子的劍下……”幸念夏蹲下身,膝蓋抵著冰冷的虛空,肩膀劇烈地抖動著。那些過往的聲音又開始在他腦海里盤旋——鄰居阿姨私下里的竊竊私語:“你看那個幸念夏,從小就不吉利。以前的同學(xué)在他背后的議論:“離他遠(yuǎn)點,我媽說他是災(zāi)星,跟他走太近會倒霉的……”
“他們說的對……我果然是災(zāi)星……”幸念夏的手指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頭皮里。他想起小時候養(yǎng)的那只小黃狗,明明前一天還圍著他搖尾巴,第二天就被車撞了;想起小學(xué)時參加的合唱隊,原本定好他領(lǐng)唱,可演出前一天音響突然壞了,整個節(jié)目都被取消了;現(xiàn)在,連他最親近、最疼他的初夏姐姐,也因為他不在了?!笆俏液λ懒顺跸慕憬恪苍S我的出生,真的是個錯誤吧……”
他就這么蹲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這些話,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臟揉碎了、嚼爛了,才能稍微緩解那種窒息般的愧疚。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虛空中沒有一點聲響,就像他的存在一樣,仿佛從來都只是多余的。
就在幸念夏的聲音快要被黑暗徹底淹沒時,一個熟悉又溫柔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后響起,輕輕打斷了他的自語:“念夏,別這么說?!?/p>
幸念夏的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連呼吸都停住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是初夏姐姐的聲音,是那個總是笑著叫他“念夏”、會把好吃的先分給她、會在他難過時輕輕摸他頭的姐姐的聲音!
他緩緩地、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著,幾乎要沖破胸膛。只見不遠(yuǎn)處的黑暗里,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蕭初夏依舊是他記憶中最喜歡的模樣,烏黑的長發(fā)高高扎成一個清爽的馬尾辮,發(fā)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身上穿著那件他見過無數(shù)次的雪白歌手服,領(lǐng)口處繡著一圈小小的銀色音符,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柔和的光;她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可那雙眼睛,依舊像以前一樣,盛滿了溫柔的笑意,正靜靜地看著他。
“初……初夏姐姐?”幸念夏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瞬間又涌了上來,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又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覺,怕自己一伸手,姐姐就會像泡沫一樣消失。
“是我,念夏。”蕭初夏朝著他走了過來,腳步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她走到幸念夏面前,微微彎下腰,伸出手,輕輕拂去他臉上的淚水。她的手很涼,卻帶著讓人安心的溫度,讓幸念夏瞬間崩潰。
“對不起!初夏姐姐!對不起!”幸念夏再也忍不住,猛地?fù)溥M(jìn)蕭初夏的懷里,緊緊地抱住她的腰,放聲大哭起來。他把臉埋在姐姐雪白的歌手服上,感受著懷里熟悉的氣息,淚水浸濕了衣料,“都是我的錯……是我非要跟著你……是我害死了你……他們說的對,我是災(zāi)星……我就是個災(zāi)星……”
蕭初夏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拍著幸念夏的后背,像以前他受了委屈時那樣,溫柔地安撫著他。她的懷抱很輕,卻很溫暖,把幸念夏包裹在其中,隔絕了周圍的黑暗和寒意。等幸念夏的哭聲漸漸小了一些,她才輕輕開口,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念夏,這并不是你的錯。”
幸念夏埋在她懷里,肩膀還在微微顫抖,哽咽著說:“就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
“不是的?!笔挸跸拇驍嗨脑挘p輕推開他一點,讓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眼睛,“要怪就怪那個黑袍女子,是她選擇了傷害我,不是你的錯。念夏,你從來都不是災(zāi)星,從來都不是?!?/p>
“可是……可是以前的小黃狗,還有合唱會的事……還有你……”幸念夏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他不敢相信姐姐的話,那些過往的經(jīng)歷像烙印一樣刻在他心里,讓他無法釋懷。
蕭初夏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幸念夏的頭,手指穿過他柔軟的頭發(fā),動作溫柔得不像話:“小黃狗的事是意外,合唱隊的音響壞了也是巧合,這些都不是你的錯。念夏,你還記得嗎?以前你總是把自己的零食分給隔壁的老奶奶,還記得你會幫樓下的小朋友撿掉在樹上的風(fēng)箏,還記得你每次看到流浪貓,都會把自己的牛奶省下來給它們喝。這樣的你,怎么會是災(zāi)星呢?”
幸念夏愣住了,那些被他遺忘的小事,被姐姐一一說出來,像一道道溫暖的光,照進(jìn)了他漆黑的心底。他確實記得,小時候隔壁的老奶奶腿腳不方便,他每天都會幫老奶奶把報紙送到家門口;樓下的小朋友夠不到樹上的風(fēng)箏,是他搬來小凳子,踮著腳把風(fēng)箏取下來;每次看到流浪貓,他都會跑回家,把自己的牛奶倒在小盤子里,偷偷放在樓下的角落里。
“可是……那些都沒用……我還是害死了你……”幸念夏咬著嘴唇,聲音里滿是自責(zé)。
“傻孩子?!笔挸跸男α诵Γ焓植寥ニ樕系臏I水,“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一點都沒有。你知道嗎?那天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念夏,你是姐姐最在乎的人,比我自己還在乎。能有你這個弟弟,能陪著你長大,是姐姐最開心的事?!?/p>
“真的嗎?初夏姐姐你真的沒有怪我嗎?”幸念夏抬起頭,眼睛里滿是期待和不安,像是在確認(rèn)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真的?!笔挸跸挠昧c頭,眼神無比認(rèn)真,“姐姐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以后也不會。念夏,答應(yīng)姐姐,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我……”幸念夏看著蕭初夏溫柔的眼睛,心里的愧疚和自責(zé)依舊還在,可更多的,是一種被理解、被疼愛的溫暖。他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蕭初夏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溫柔,可她的身影卻開始慢慢變得透明,像被風(fēng)吹散的霧一樣。她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飄忽,卻依舊清晰地傳到幸念夏的耳朵里:“念夏,好好活下去,不要被過去困住。姐姐一直都在,一直在你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
“初夏姐姐!”幸念夏看到蕭初夏的身影越來越淡,心里一下子慌了,伸手想要抓住她,卻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氣,“別走!初夏姐姐!你別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他伸出手,拼命地想要抓住那道逐漸消失的身影,可蕭初夏的樣子越來越模糊,最后徹底消散在黑暗里,只留下那句溫柔的“姐姐一直都在”,在虛空中輕輕回蕩。
“別走……初夏姐姐……別走……”幸念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他朝著蕭初夏消失的方向,一遍又一遍地喊著,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就在這時,周圍的黑暗突然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像是要崩塌一樣。幸念夏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有風(fēng)聲,有雨聲,還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初夏姐姐!”幸念夏猛地睜開眼睛,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額頭上布滿了冷汗,身上的黑色浪客服也被汗水浸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