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的身子軟軟倒下,好在阿七恢復(fù)了些許意識伸手將她扶住。
此刻他體內(nèi)的毒雖未全清,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然平息。他低頭,只見染臉色蒼白如紙,連唇上都失了血色,唯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疲憊的陰影。
“保鏢小姐?”他輕聲喚著
染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看見他清醒的面容,她虛弱地牽起嘴角:“你沒事就好。”
阿七這才注意到她唇角未干的血跡,以及她周身紊亂的氣息。
他猛地意識到什么,“你剛剛用內(nèi)力為我逼毒?”
“這是唯一的法子。”染的聲音輕若游絲。
阿七凝視著她蒼白的臉,忽然挑眉笑道:“保鏢小姐,你不會是…對我一見鐘情了吧?果然我還是太帥了~”
“咳咳!”染劇烈地咳嗽起來,是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語給嗆的。
她看著眼前這個一臉促狹的阿七,原本想夸他好看的話頓時咽了回去,“你都快被黑玄冰刃控制住了,我不這樣做,難道看著你變成喪失理智的野獸?那樣后果更不堪設(shè)想?!?/p>
阿七摸了摸鼻子,忽然想起什么:“那個開胃冰棒是梅小姐給我的?!?/p>
“哦!”染語氣微涼,“給你的,然后順便捅了你一刀。”話音未落,她忽然想起兩年前在橋上,自己從背后捅向阿七的那一刀,心中頓時涌起一陣?yán)⒕巍?/p>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那你…討厭捅了你一刀的人嗎?"
“不討厭。”阿七搖頭,“或許梅小姐有苦衷?!?/p>
染沉默地點點頭,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阿七扶起染:“這里太危險了,我們要盡快離開?!?/p>
“已經(jīng)來不及了?!比就蜷T外。
只見一名刺客沿著血跡尋來,正站在破廟門口。
刺客的出現(xiàn)讓阿七體內(nèi)殘留的毒素又開始躁動。
染急忙按住他的手臂:“別動怒,你要是再失去理智,我方才的努力就白費了?!?/p>
阿七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她指尖傳來的微涼,竟莫名覺得心安。
此刻兩人都身負重傷,阿七因黑玄冰刃的余毒無法施展以氣御剪,染則因耗盡內(nèi)力而虛弱不堪。
刺客緩緩逼近,“柒,您的事跡我聽過無數(shù)遍?!贝炭湍抗饴湓诎⑵吣樕希笆鍤q成為暗影刺客,十六歲從千年惡靈手中奪得魔刀千刃,十七歲獨自刺殺斯坦國國王?!彼哪抗夂鋈晦D(zhuǎn)向染,故作惋惜,“本該是江湖中最不朽的傳說。只可惜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連您也如此,真是令人失望。”
刺客繼續(xù)說道:“兩年前我們曾有一面之緣。那時您帶著受傷的她殺出重圍,你從我面前經(jīng)過,您甚至不曾看我一眼,而我卻被您的殺氣震懾得動彈不得。從那時起我就發(fā)誓,再見時定要一雪前恥。"
阿七若有所思:“所以...你是因為當(dāng)時害怕得尿褲子了,所以耿耿于懷,想要報仇?”
這句話讓在場三人皆是一怔,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萬籟俱寂,唯聞雨打殘檐,滴滴答答,像是在為這場對峙伴奏。
“怎么可能!”刺客惱羞成怒。
“哦~不可能~我懂~我都懂~”阿七拖長了語調(diào)。
“你懂什么!您根本不知道當(dāng)時的氣場有多強,我那只是…本能反應(yīng)…”刺客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哦~”阿七露一副我理解你的表情。
“我已經(jīng)和從前不一樣了!”刺客握緊刀柄,猛地向兩人襲來。
阿七急忙運氣,“以氣御…呃…”
話未說完便吐出一口鮮血,果然還是太過虛弱。
染強撐著揮劍相迎,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撐著紙傘的身影翩然落下,擋在兩人身前。
是梅花十三。
她身著一襲墨色勁裝,衣袂上繡著細碎的梅花紋樣,長發(fā)綁成麻花辮垂至腰際。
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她周身形成一道朦朧的水簾。
那雙清冷的眸子淡淡一掃,刺客頓時如墜冰窖。
只見梅花十三手腕輕轉(zhuǎn),傘尖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刺客便如斷線風(fēng)箏般倒飛出去。
“梅小姐?!卑⑵呶⑽⒁徽?。
梅花十三轉(zhuǎn)過身來,從懷中取出一個黑盒子拋給染,聲音清冷如碎玉:“給他涂上?!?/p>
阿七立即抱住衣領(lǐng),耳根泛起淡淡的粉色,:“這…這倒不必了。”
染打開盒子,里面是珍貴的黑玉斷續(xù)膏。雖然這時候用藥也難以讓阿七立即痊愈,但看著他滿身的傷痕,染還是決定先上藥。
染伸手想要解開阿七的衣襟時,阿七耳根更紅,下意識后退,聲音里帶著幾分慌亂
“不、不用,我自己來?!?/p>
染看著他面紅耳赤的模樣,那句“你臉紅什么,我又不是沒見過”幾乎要脫口而出,最終還是咽了回去,輕聲道:“你背后也有傷。"
“那我也自己來,實在不行就以氣御剪,讓剪刀幫我涂。”
染聞言一怔,以阿七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御不動剪刀分毫。
她本想直接按住他上藥,奈何自己此刻比阿七還要虛弱,若是他不配合,她根本無可奈何。
梅花十三看著兩人磨蹭,淡淡道:“怎么?想讓我們兩個都來給你涂?”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比外面的狂風(fēng)暴雨還要危險。
阿七弱弱地道:“也不是不行…”抬頭正好看見染那“人畜無害”的淺笑。
那笑容明明溫婉如春水,卻讓他脊背倏地竄上一陣刺骨的寒意。
最后,他還是妥協(xié)了。
破廟內(nèi)光線昏暗,唯有偶爾的閃電能照亮一瞬。
阿七生怕染在黑暗中摸索時碰到什么不該碰的地方,然而他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染不僅能準(zhǔn)確地將藥膏涂在他的傷口上,還恰到好處地避開了尷尬的部位。
當(dāng)她的指尖觸碰到他右背那道陳年傷疤時,動作頓了一下。
縱使在方才的激戰(zhàn)中這道舊疤又添了新傷,染依然覺得它刺眼得讓人心悸。
明明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她的心卻像是被什么攥緊了般隱隱作痛。
那是她兩年前親手留下的傷痕,那一刀貫穿了他單薄的身軀,該有多疼。
“保鏢小姐?”見染遲遲沒有動作,阿七輕聲詢問。
染回過神,繼續(xù)涂抹藥膏,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疼嗎?”
阿七渾不在意地搖頭:“哎呀,皮外傷而已啦?!彼詾樗龁柕氖切绿淼膫凇?/p>
當(dāng)她的指尖移到他胸前的傷痕時,阿七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為什么染會對他的身體如此熟悉?每一處舊傷新痕,她都了如指掌,仿佛這具身體她早已撫摸過千百遍。
這個念頭讓他耳根發(fā)燙,全身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染立即察覺到他的異常,忍俊不禁道:“別緊張。”她的語氣溫柔得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雛鳥。
阿七的臉更紅了,忍不住問:“保鏢小姐,你們做保鏢的…都要這么熟悉雇主的身形嗎?”
“沒有,”她搖頭,“我...照顧過一個總是受傷的人?!?/p>
其實哪里只是照顧過。
那些深夜里為他包扎的回憶,那些輕撫過每一道傷口的指尖,早已將這副身軀的輪廓刻進了她的骨血里。
她知道他右肩下三寸有一道淺疤,是刺殺斯坦國國王留下的;記得他左肋處那道疤是他們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他為保護她而傷的;更熟悉此刻指尖下這道最深的傷痕。那是她親手留下的,永遠無法愈合的痛。
這份熟稔,是日復(fù)一日親手照料留下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