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尋的十六歲生日宴設(shè)在了一家頂層會員制酒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室內(nèi)流淌著低調(diào)的爵士樂,空氣中彌漫著香檳與特調(diào)雞尾酒的芬芳。柳清尋身邊圍著她那個小圈子的朋友,都是家境相仿的世家子弟,何之自然也在其中,坐在稍靠邊的位置,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劃過香檳杯壁。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兩人的損友崔賀一提議,立刻得到了眾人的附和。
“何之你玩不玩” 崔賀一賤兮兮的隨口一問 因為何之向來不玩這些小游戲
“玩嘛玩嘛 何之 之之” 突然柳清尋抱上何之的胳膊開始撒嬌
何之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她向來不喜歡這種暴露隱私的游戲。但今天是柳清尋的生日,她看著壽星那雙亮晶晶、充滿期待的眼睛,到了嘴邊的拒絕又咽了回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游戲開始,轉(zhuǎn)盤轉(zhuǎn)動。起初幾個問題都還算溫和,大冒險也無非是喝杯酒或者對窗外大喊一聲。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然后,命運的指針慢悠悠地,停在了何之面前。
包廂里瞬間安靜了一瞬,所有人都帶著好奇與些許敬畏看向何之。畢竟,能讓何之開口講“真心話”的機會可不多。
提問權(quán)落在了何之和柳清尋一起長大的朋友白思一手上。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帶著一絲狡黠和鼓足勇氣的試探,問出了那個所有人都隱隱好奇的問題:“何之,老實交代,你現(xiàn)在……有喜歡的人嗎?”
問題一出,連背景音樂都仿佛被按下了靜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何之身上,屏息以待。柳清尋更是瞪大了眼睛,身體不自覺地前傾,滿臉寫著“快說快說”的興奮與好奇,純粹得像個等待聽故事的孩子
何之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她垂眸,濃密的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眸中瞬間翻涌的情緒。沉默在昂貴的香檳氣泡中蔓延了幾秒,就在有人以為她會選擇喝酒罰酒時,她抬起眼,目光極快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掠過柳清尋那張寫滿無知無覺的臉龐。
“……有。”
一個字,清晰,冷靜,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包廂里激起了無聲的巨浪。眾人嘩然,交頭接耳,難以置信冰山般的何之心里竟然真的住著一個人。
最激動的莫過于柳清尋。她幾乎是立刻從座位上彈起來,繞過半個桌子沖到何之面前,抓住她的胳膊,興奮地?fù)u晃:“誰啊誰啊?!天吶!何之你居然有喜歡的人了!快告訴我!我認(rèn)不認(rèn)識?是我們學(xué)校的嗎?還是你在什么設(shè)計大賽上認(rèn)識的?長得怎么樣?叫什么名字?”
一連串的問題像機關(guān)槍一樣掃射過來,帶著百分百的純粹好奇和替好友“高興”的激動,沒有絲毫她自身相關(guān)的聯(lián)想。
何之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充滿急切和純粹笑意的眼睛,那雙她偷偷凝視過無數(shù)次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著她的倒影,卻唯獨沒有讀懂她深藏的情感。何之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泛起一陣密集的、酸澀的疼痛。她甚至能聞到柳清尋身上淡淡的、她送的生日禮物——那款定制香水的尾調(diào),雪松與白麝香的味道,此刻卻像是一種嘲諷。
無奈,深深的無奈,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恢復(fù)了一貫的清明與冷靜,只是那冷靜之下,潛藏著無人能窺見的疲憊。她輕輕掙開柳清尋的手,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用來掩飾真實的淡漠與疏離:
“真心話的問題我已經(jīng)回答完了”她端起酒杯,將杯中殘余的香檳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劃過喉嚨,帶來一絲刺痛,“下一個”
柳清尋愣住了,反應(yīng)了一陣
“小氣鬼!”柳清尋嘟著嘴坐回原位,不滿地用吸管攪動著杯中的莫吉托,“連我都不能說嗎?我們還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何之握著空酒杯的手指微微發(fā)白。最好的朋友。這五個字像一把精致的匕首,精準(zhǔn)地刺入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她垂下眼簾,避開柳清尋帶著埋怨和探究的目光
游戲繼續(xù)進行,但何之明顯心不在焉。直到柳清尋輸了,選擇大冒險。
“清尋,給你手機通訊錄里第一個人打電話,說你想他了!”有人起哄道。
柳清尋笑嘻嘻地拿出手機,翻到通訊錄第一位——何之。
包廂里頓時響起曖昧的噓聲。柳清尋卻渾然不覺,直接撥通了電話,還特意按了免提。
何之的手機在桌上震動起來,屏幕上“裸裸”的備注格外醒目。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何之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喂!”柳清尋不滿地叫道,“我在完成大冒險呢!”
“我知道?!焙沃а?,語氣平靜,“所以掛了?!?/p>
“為什么啊?”
“不想聽。”何之端起新倒的酒輕抿一口,“換一個?!?/p>
柳清尋氣鼓鼓地瞪著她,忽然眼睛一亮,露出狡黠的笑容:“那這樣,我換個大冒險——親一下在場我覺得最可愛的人!”
說完,不等眾人反應(yīng),她突然湊過去,在何之臉頰上飛快地親了一下。
柔軟的觸感一觸即分,卻讓何之整個人都僵住了。周圍的起哄聲、笑聲仿佛都隔了一層玻璃,變得模糊不清。她只能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柳清尋!”何之猛地站起來,耳尖通紅。
“干嘛?不是你讓我換一個的嗎?”柳清尋得意地笑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何之看著她天真爛漫的笑容,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里。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氣,冷著臉說:“我去趟洗手間?!?/p>
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何之用冷水拍了拍發(fā)燙的臉頰。鏡中的少女眼角泛紅,不知是氣的還是別的什么。她看著那個狼狽的自己,忽然覺得很可笑。
明明是最親密的人,卻有著最遙遠(yuǎn)的距離。
當(dāng)她回到包廂時,柳清尋已經(jīng)喝得微醺,正靠在沙發(fā)上傻笑??匆姾沃?,她立刻伸出手:“之之,送我回家嘛?!?/p>
何之看著她撒嬌的模樣,所有的不滿和無奈都化作了無聲的嘆息。她拿起兩人的包,對其他人點頭示意:“我先送她回去?!?/p>
扶著柳清尋走出酒吧,夜風(fēng)微涼。柳清尋靠在她肩上,小聲嘟囔:“之之,你還沒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