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尾巴還帶著點灼人的熱，我背著媽媽新買的灰色雙肩包，站在星華中學的校門前，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書包側(cè)面的網(wǎng)兜。校門口的石獅子被曬得發(fā)燙，“星華中學” 四個紅色大字嵌在白色門楣上，不算特別氣派，卻讓我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這是全市第二梯隊的高中，錄取分數(shù)線比第一梯隊的市一中低了三十分。中考查分那天，我盯著手機屏幕上 “618” 這個數(shù)字，半天沒說話 —— 比?？紩r的最好成績少了十二分，剛好夠到星華的錄取線，卻離我偷偷藏在心里的 “市一中” 差了一大截。爸爸拍著我的肩膀說 “挺好的，星華的理科班不錯”，媽媽忙著給我收拾開學行李，可我知道，他們眼里藏著點沒說出口的遺憾，就像我自己心里那點說不清的別扭。

“同學，你也是高一新生嗎？”

一個帶著點沙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我轉(zhuǎn)頭，看到個留著短碎發(fā)的女生，額前的劉海被汗水打濕，貼在腦門上，手里抱著一摞用透明文件袋裝著的資料，胳膊上還夾著一個印著 “星華中學” 字樣的帆布包。她指了指我手里攥著的報到單，笑著說：“我看你也拿著這個，是不是也在找高一（5）班的報到處？”

我趕緊把報到單往身后藏了藏，又覺得不太禮貌，重新遞到她眼前晃了晃：“是、是呀，我叫李念?！?話說出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結(jié)巴，趕緊低下頭，盯著自己的白運動鞋 —— 鞋尖沾了點路上的泥，是剛才騎車過來時不小心蹭到的。

“我叫趙曉雅，也是（5）班的！” 女生說著，把懷里的資料往胳膊肘處挪了挪，騰出一只手來拍了拍我的胳膊，“報到處在行政樓一樓，我剛才問過保安叔叔了，咱們一起走吧，正好我也怕走錯路。”

跟著趙曉雅往行政樓走的時候，我悄悄打量著校園。主干道兩旁種著高大的香樟樹，枝葉繁茂得能遮住大半個路面，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漏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幾個穿著校服的學長學姐推著自行車從身邊經(jīng)過，笑著討論著 “開學要不要競選班委”，聲音里滿是少年人的鮮活。

我突然想起初中時的自己，每次班會選舉都坐在最后一排，連舉手的勇氣都沒有。成績一直卡在中上游，不算差，可也從沒當過 “別人家的孩子”。這次來到星華，說是 “新開始”，可我心里總有點沒底 —— 在這里，我會不會還是像以前一樣，平平淡淡地混過三年？

“李念，你中考多少分呀？” 趙曉雅突然轉(zhuǎn)頭問我，手里的資料被風吹得翻了一頁，她趕緊用手按住。

“618 分，” 我小聲回答，“不算高，剛好夠線?！?/p>

“哇，那你比我高好多！” 趙曉雅眼睛亮了亮，“我才考了 602 分，擦著錄取線進來的，當時還擔心要去讀私立呢。其實我覺得星華挺好的，我姐去年從這兒畢業(yè)，考上了省師范大學，她說這里的老師特別負責，就算你成績中等，老師也會盯著你學。”

她的話像一顆小石子，輕輕落在我心里。我一直覺得 “第二梯隊” 的高中比不上重點，可趙曉雅提起星華時，眼里的光那么真切，好像在這里，就算不是最拔尖的學生，也能被看見、被期待。

走到行政樓門口時，趙曉雅突然停下腳步，指了指墻上貼著的分班名單：“你看，咱們（5）班的班主任是王老師，我姐說她教數(shù)學特別厲害，就是有點嚴格，不過對學生特別好?！?/p>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在 “高一（5）班” 的班主任那一欄，看到了 “王紅梅” 三個字。旁邊的名單里，我的名字 “李念” 排在中間位置，旁邊緊挨著的就是 “趙曉雅”。

“咱們居然是同桌！” 趙曉雅興奮地拍了拍手，“太好了，以后上課要是有聽不懂的，我就問你！”

我看著她燦爛的笑臉，心里那點別扭慢慢散了。或許，星華雖然不是我最初的目標，但這里也有屬于我的位置。成績中上游又怎么樣？在這個 “第二梯隊” 的高中里，我說不定能試著往前跑一步，看看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行政樓里已經(jīng)擠滿了報到的學生和家長，趙曉雅拉著我擠到（5）班的報到處前，對著桌后那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老師笑著說：“王老師好，我們是高一（5）班的，我叫趙曉雅，她叫李念?！?/p>

王老師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笑著點了點頭：“你們好，來，先登記一下信息，領(lǐng)一下校服和課本，教室在教學樓三樓，上去找自己的座位就行?！?/p>

我接過王老師遞來的登記表，筆尖落在 “姓名” 那一欄時，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寫下 “李念” 兩個字。寫完的那一刻，我抬頭看向窗外 —— 香樟樹上的蟬還在叫，風里帶著盛夏末尾的熱氣，可我心里卻突然覺得，這個九月，好像會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