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在講臺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柱。粉筆灰在光線里浮沉,像是飄在空氣里的細小星星。
“這是新同學張函瑞,來打個招呼吧?!?/p>
班主任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張函瑞站在講臺旁邊,低著頭,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書本的邊角。他穿得整潔,校服微微發(fā)皺,像是早上趕得太急沒來得及熨平。
“我、我叫張函瑞。”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誰,“來自城東那邊……”
教室里有人低聲說話,大概是好奇這個新來的轉學生為什么總低著頭。
前排靠窗的位置上,一個人突然轉過頭來。是張桂源。
他靠在椅背上,手里轉著一支金屬筆,筆蓋和筆身碰撞出清脆的響聲。他抬頭時,陽光剛好落在他側臉上,輪廓分明,眉眼冷淡,嘴角卻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笑。
張函瑞抬起頭的一瞬間,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那是一雙很亮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似的。張函瑞心跳漏了一拍,耳尖悄悄泛紅,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一眼。
張桂源收回視線,繼續(xù)轉著手里的筆,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但那一眼,已經在張函瑞心里掀起了一場風暴。
課間鈴響起的時候,張函瑞抱著水杯往飲水機走去。走廊外的陽光很暖,風有點大,吹得他額前的頭發(fā)輕輕晃動。
他走得很慢,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
拐角處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節(jié)奏聲,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心上。
張函瑞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腳后跟撞到了儲物柜,發(fā)出“哐當”一聲。
“哎?!?/p>
一個聲音在他面前響起,低沉又帶點漫不經心的語氣。
張桂源抱著籃球站在他面前,球衣后背印著一個大寫的“Z”。
“你沒事吧?”他低頭看了眼散落的文具,彎腰幫忙撿起。
張函瑞蹲下來想搶著撿,結果兩個人的手幾乎同時碰到一本筆記本。
指尖擦過的那一瞬間,像是被電流擊中。
張函瑞猛地縮回手,臉一下子紅了。他結結巴巴地說:“謝、謝謝。”
張桂源看了他一眼,把東西遞過去,笑了笑:“你是不是經常撞柜子?”
張函瑞愣?。骸鞍。俊?/p>
“因為你走路太輕了,像貓?!睆埞鹪窗鸦@球夾在胳膊下,“下次走快點?!?/p>
說完他就走了,腳步輕快,像是來去自如的風。
張函瑞站在原地,手里抱著撿回來的東西,腦子里還殘留著他剛才的笑容。
午休時間到了,張函瑞抱著便當盒在操場上徘徊。陽光透過梧桐葉灑在地上,斑駁的光影隨著風輕輕晃動。
他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下,卻發(fā)現操場角落的樹蔭下已經坐著一個人。
是王櫓杰。
他正靠在樹干上,手里拿著一本《百年孤獨》,鏡片在陽光下反著微弱的光。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來。
“要坐嗎?”他問。
張函瑞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坐在他旁邊。
“你是新來的?”王櫓杰合上書頁,語氣溫和。
“嗯?!?/p>
“轉學的原因呢?”
“爸媽……離婚了?!?/p>
王櫓杰沉默了幾秒,然后點點頭:“原來如此?!?/p>
張函瑞低頭扒拉著飯,心里有點緊張。
“你以前的學校怎么樣?”王櫓杰又問。
“挺普通的……沒什么特別的?!?/p>
“那你喜歡這里嗎?”
“還不知道。”
兩人之間的對話斷斷續(xù)續(xù),但奇怪的是,張函瑞并沒有覺得尷尬。相反,他漸漸放松下來,甚至開始愿意多說幾句。
“你每天都一個人吃飯?”他問。
“嗯?!蓖鯔┙茳c頭,“習慣了?!?/p>
“你不覺得孤單嗎?”
王櫓杰看著他,眼神認真:“有時候會,但只要有人陪著,就不孤單?!?/p>
張函瑞怔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遠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是張桂源。
他穿著校服外套,手里拎著一瓶水,朝這邊走來。陽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為他鍍了一層金邊。
張函瑞下意識抬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兩人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對視,張函瑞的心跳又亂了。
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王櫓杰忽然合上書,動作有些刻意。
“上課快開始了?!彼f。
張函瑞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張桂源,發(fā)現他已經走遠了。
王櫓杰站起身,順手把書包背好,站在張函瑞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你是不是……認識他?”王櫓杰問。
張函瑞搖頭:“不、不認識?!?/p>
王櫓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么。
上課預備鈴響起時,張函瑞還在想著剛才那個對視。
他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張桂源離開的方向,出神。
身后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是王櫓杰來了。
他走到張函瑞身邊,收拾書包的動作比平時重了一些。
陽光依舊明媚,風吹過窗簾,輕輕搖晃。
但張函瑞總覺得,教室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張函瑞在課上很難集中注意力。
他盯著課本,但視線總是不受控制地往教室后門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劃出幾道細長的光痕。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初春特有的清冷和青草香。
粉筆劃過黑板的聲音刺耳響起,張函瑞猛地回神,發(fā)現老師正看著他。
“張函瑞,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他慌忙站起來,手心沁出一層薄汗。問題并不難,但他腦子一片空白,連題目都沒聽清楚。按自己的水平原本能答出這么簡單的題,但是還是因為緊張Σ(°ロ°)
教室里響起竊竊私語。
“不會?”老師皺眉。
張函瑞低下頭,聲音比早上更輕:“……對不起?!?/p>
前排傳來一聲輕笑,是張桂源。
那笑聲像是帶著什么魔力,張函瑞的心跳突然加快。他咬住嘴唇,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淺痕。
“我來答?!睆埞鹪撮_口,語氣依舊漫不經心。
他站起來時,校服衣角掀起一點點,露出一截白凈的腰線。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教室,每一個字都說得慢條斯理,像是故意說給誰聽的。
老師聽完點頭:“很好?!?/p>
張桂源坐下時,又回頭看了張函瑞一眼。這次目光停留得久了些,嘴角那抹笑也深了一點。
張函瑞不敢看他,可余光還是捕捉到了那一眼。他只覺得耳朵燙得厲害,連脖子都紅了。
下課鈴終于響起,同學們陸續(xù)起身活動。張函瑞縮在座位上,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么存在。
“喂?!?/p>
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張函瑞抬頭,看見張桂源站在他桌邊,手里拿著一本筆記本——是剛才掉在走廊上的那本。
“你的東西?!睆埞鹪窗驯咀臃旁谧郎希讣庠诜馄ど陷p輕敲了一下,“別總是丟三落四。”
張函瑞愣住,想說謝謝,卻張不開嘴。
張桂源轉身要走,忽然又停下:“你是不是特別喜歡看別人背影?”
張函瑞猛地抬頭,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我、我沒有……”他結巴起來,臉紅得像要燒起來。
張桂源笑了:“騙你的?!?/p>
他走開的時候,腳步輕快,像是踩著某種節(jié)奏。
張函瑞呆坐在原地,腦子里亂成一團。他不明白張桂源為什么總是這樣,明明看起來很冷漠,卻又總是在他最狼狽的時候出現,還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他低頭翻開筆記本,發(fā)現夾頁里有一張便利貼。
上面寫著一行字:“別老低頭,會撞墻。”
字跡剛勁有力,透著幾分隨意。張函瑞盯著那句話,心跳漏了一拍。
他把便利貼小心地撕下來,藏進書包最里面的夾層。
午休結束后的第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
張函瑞換上運動服,站在操場上有些無所適從。大家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只有他一個人站在角落。
“張函瑞!”體育委員喊了他的名字,“過來分球!”
他應了一聲,快步走過去。籃球被扔到他懷里時,他還來不及反應,差點摔了個趔趄。
有人笑出聲。
“你行不行???”一個男生挑眉,“不會打球就別來了。”
張函瑞攥緊籃球,沒說話。他確實不太會打,但也不是完全不會。
“給他個機會。”熟悉的聲音響起。
張桂源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手里拎著一瓶水。他接過張函瑞懷里的球,轉了兩圈,“我?guī)??!?/p>
那男生撇撇嘴,沒說什么。
張桂源把球傳給張函瑞:“傳球試試。”
張函瑞遲疑了一下說“我不會啊”,但還是把球傳回去。
張桂源接住,動作利落地投籃?;@球劃出一道弧線,穩(wěn)穩(wěn)入筐。
周圍響起幾聲驚嘆。
張桂源轉頭看他:“你也可以的?!?/p>
張函瑞怔住了。那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莫名讓他心頭一熱。
“再來。”他說。
張桂源笑了笑,把球傳回來。
這一次,張函瑞穩(wěn)穩(wěn)接住,調整姿勢,用力一投。
球撞在籃筐上彈開,沒能進。
“不錯?!睆埞鹪磁呐乃绨?,“再來?!?/p>
張函瑞點頭,額頭已經滲出汗珠。
他們在場上練習了很久,直到體育課結束。
張函瑞喘著氣,擦了擦汗,看向張桂源。后者也滿頭大汗,臉上卻帶著笑意。
“你今天表現不錯?!睆埞鹪凑f。
張函瑞笑了:“謝謝你?!?/p>
張桂源看了他一眼,忽然說:“你知道嗎?你笑起來挺好看的?!?/p>
張函瑞怔住,心跳漏了一拍。
遠處傳來王櫓杰的聲音:“張函瑞,回教室了?!?/p>
張桂源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張函瑞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嘴角還掛著剛才那抹笑。
風從操場吹過,帶著陽光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