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阿雷市郊,一家頗具情調(diào)的露天咖啡館。
太宰治坐在角落的陰影里,面前放著一杯早已冷卻的黑咖啡,以及一小碟幾乎未動過的、造型精致的蟹肉三明治。
他對于食物的興趣向來寡淡,品嘗更多是出于一種對“生存”必要程序的履行,而非享受。
陽光透過彩色的遮陽傘,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無法驅(qū)散他周身那層無形的、與周遭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月伊布依舊如同一個漆黑的裝飾物,安靜地蜷縮在他的肩頭,暗紅色的眼睛半闔著,仿佛在假寐,但那雙耳朵卻極其細(xì)微地轉(zhuǎn)動,捕捉著周圍一切可疑的聲響。
它身上金色的環(huán)狀花紋在傘下的陰影中顯得晦暗不明。
幾個月的相處,早已讓這一人一寶可夢之間形成了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
太宰治是那片永恒的、移動的黑暗,而月伊布,則是這片黑暗最忠實(shí)的守衛(wèi),將一切不必要的打擾隔絕在外。
然而,總有一些存在,天生便對“界限”缺乏概念。
空氣中,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那不是風(fēng),而是一種空間的細(xì)微扭曲,帶著一絲陰冷又頑皮的氣息。
月伊布的耳朵瞬間豎立,半闔的眼睛猛地睜開,暗紅色的瞳孔銳利地鎖定了太宰治斜后方的空氣。
在那里,一個半透明的小小身影,正悄無聲息地浮現(xiàn)。
它頭部寬大扁平,眼睛圓溜溜地突出,帶著一種天真又狡黠的神氣,尖細(xì)的嘴巴咧開一個惡作劇般的弧度。
身體狹長,呈現(xiàn)出一種幽靈系寶可夢特有的、尾部漸趨透明的漂浮感。
兩只小爪子懸在空中,整個身體散發(fā)著微弱的光暈。
多龍梅西亞。
一種好奇心旺盛、尤其喜歡惡作劇的幽靈龍屬性寶可夢。
它顯然是注意到了這個氣質(zhì)獨(dú)特、肩頭還趴著一只罕見月伊布的人類,頑皮的天性讓它按捺不住,想要搞點(diǎn)小動作。
它瞄準(zhǔn)了太宰治放在桌邊、那本從不離身的空白書,打算用它那半透明的小爪子,將其悄悄推落到地上。
就在多龍梅西亞的小爪子即將觸碰到書脊的瞬間——
一道黑色的閃電,比思維更快!
原本蜷縮在太宰治肩頭的月伊布,甚至沒有改變姿勢,只是頭顱如同出擊的毒蛇般猛地一探!暗影球?不,甚至不是技能,僅僅是包裹著濃郁惡系能量的、迅捷無比的一次頭部撞擊!
“砰!”
一聲悶響。
多龍梅西亞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那半透明的身體就被一股冰冷而充滿惡意的力量狠狠擊中!
它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嗚咽,像個被拍飛的皮球一樣,翻滾著倒飛出去好幾米,撞在了一棵裝飾用的棕櫚樹干上,才軟軟地滑落下來。
它暈乎乎地晃著腦袋,圓溜溜的眼睛里充滿了震驚和委屈。
它只是想惡作劇而已,怎么……怎么反應(yīng)這么大?那個黑色的家伙,好可怕!
月伊布一擊即退,瞬間恢復(fù)了原本蜷縮的姿態(tài),仿佛從未動過。
只有它暗紅色的瞳孔,依舊冰冷地鎖定著那只被打飛的多龍梅西亞,周身的金色環(huán)狀花紋微微亮起,散發(fā)著“再敢靠近,后果自負(fù)”的無聲警告。
它甚至沒有去看太宰治的反應(yīng),因?yàn)樗溃约旱男袆?,必然符合這片陰影的意志。
太宰治自始至終,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他仿佛對剛才發(fā)生在自己身后、那電光火石間的沖突毫無所覺。他只是用纏著繃帶的指尖,輕輕敲擊著咖啡杯的杯壁,發(fā)出規(guī)律的、清脆的微響。
暗紅色的瞳孔,望著遠(yuǎn)處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寶可夢,眼神空洞,不知在想著什么,或許,什么都沒想。
多龍梅西亞緩過勁來,漂浮在半空中,有些畏懼地看著月伊布,又看了看那個從頭到尾連表情都沒有變過一下的人類。
預(yù)期的惡作劇成功后的笑聲沒有出現(xiàn),反而挨了結(jié)實(shí)的一下,這讓它有些懵。
但很快,一種更加奇異的感覺,取代了最初的委屈和畏懼。
那個人類……
他太奇怪了。
明明挨打的是自己,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
不是假裝,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徹頭徹尾的漠不關(guān)心。
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一切,與他杯中冷卻的咖啡,與盤中未動的三明治,與這世間萬物,都沒有任何區(qū)別。
這種極致的、仿佛連自身存在都否定的虛無感,對于天生與“存在”和“消逝”概念相關(guān)的幽靈系寶可夢多龍梅西亞而言,產(chǎn)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致命的吸引力。
就像飛蛾,總會本能地?fù)湎蜃顭霟岬幕鹧妗?/p>
而太宰治,就是那團(tuán)冰冷到極致、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黑暗的火焰。
太宰治似乎覺得在這里消磨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
他放下幾張鈔票在桌上,覆蓋了餐費(fèi),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圍巾,準(zhǔn)備離開。
月伊布在他肩頭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暗紅色的眼睛最后警告性地瞥了多龍梅西亞一眼。
多龍梅西亞看著那道黑色的、系著紅色圍巾的背影,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即將融入街道的人流。
一種強(qiáng)烈的沖動,瞬間壓過了對月伊布的恐懼。
它不想讓這個人類就這樣離開!
它想要……跟隨他!想要靠近那片冰冷而虛無的黑暗!
多龍梅西亞“梅西亞——!”
它發(fā)出一聲清脆而急切的鳴叫,小小的、半透明的身體如同離弦之箭,猛地竄了出去,繞過一個愣住的服務(wù)生,無視了月伊布瞬間再次亮起的、充滿殺意的目光,直直地沖向了太宰治。
但它沒有再做任何惡作劇的舉動,也沒有試圖去觸碰他。
它只是小心翼翼地、保持著一段自認(rèn)為安全的距離,漂浮在太宰治身側(cè)斜后方,大概一步遠(yuǎn)的位置。
圓溜溜的眼睛里,充滿了好奇、一點(diǎn)點(diǎn)未消的畏懼,以及一種下定決心的、執(zhí)拗的光芒。
它要跟著他。
太宰治的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偏頭去看那個突然跟上來的、小小的幽靈龍。
仿佛多出來的這個“尾巴”,與街邊多了一片落葉,并無不同。
月伊布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威脅性的咕嚕聲,暗紅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多龍梅西亞,周身分泌出微量的毒素汗液,冰冷的殺意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
只要太宰治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不耐或默許,它會立刻將這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撕碎。
然而,太宰治什么都沒有表示。
他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穿過密阿雷市陽光明媚的街道,紅色的圍巾在微風(fēng)中輕輕晃動。
多龍梅西亞則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距離,像個無聲的幽靈,固執(zhí)地跟隨在那片移動的黑暗之后。
于是,密阿雷市的街頭,出現(xiàn)了一副奇異的景象:
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系著紅色圍巾、氣質(zhì)陰郁俊美的青年,肩頭趴著一只散發(fā)著生人勿近氣息的漆黑月伊布,而在他身后一步之遙,一只半透明的、眼神執(zhí)拗的多龍梅西亞,正如同一個被遺忘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漂浮跟隨。
陽光依舊燦爛,人群依舊喧鬧。
但屬于太宰治的陰影,似乎在不經(jīng)意間,又?jǐn)U大了一分,容納了一個新的、來自幽靈龍系的……追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