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未翻過屋脊，外院潮氣上墻。灶口火穩(wěn)，沈遲把手從灶沿挪開，袖口壓住腕，黑線貼骨。

掌事童子在門口通傳：“掌教請你去議事堂。”

他應聲，抹了藥膏，緩步而行。廊下遇到抱琴的寧喚，提了提她的肩帶，“別掛住?！彼艘徊剑敖袢赵?？”“早?！?/p>

議事堂門厚。顧南松居中，案上只一支竹筆；律司陸行舟在左，器庫管事低頭，周旻懶靠柱，腰間銀鈴細響。

陸行舟開口：“藥房昨夜有外物。器庫賬錯兩項?！?/p>

周旻笑：“老眼昏花，寫錯兩筆?！?/p>

顧南松看向沈遲：“你動過火路?！?/p>

“動過，改了三處。”沈遲直言。掌事童子忙道：“他先口頭報過，我寫條子留了?！?/p>

顧南松指在案上敲一下：“火穩(wěn)。規(guī)矩補書。胡執(zhí)事，灶改登記；器庫賬錯，律司記。外院不留甜香，不放皂角。改賬人罰。周旻，器庫門口戲言，戒條三十遍。再鬧，律堂處?！?/p>

清凈絲在沈遲腕上微收，他將袖口壓低。周旻笑頓，打個響指退回柱邊。

散議。寧喚低聲問：“你手……緊嗎？”“冷。”他道，“別站門口?！眻F團不知從哪兒躥來，尾掃過他腳踝，暖。

顧南松出門時交代：“午后內(nèi)院換灰，你帶圖?！薄皫?。”

西廊下，紙面粗，他伏案繪火路，標尺寸。系統(tǒng)在耳邊一響：“臨時任務：午時前三份火路圖，藥房、器庫、掌教各一。獎：舉止模板‘藥房手’細化。罰：清凈絲束五息。”“三份?！彼捶€(wěn)筆鋒。

阿禾端粥來，“哥哥，先吃?！薄胺抛郎稀３隽碎T喊名字?！薄吧蜻t?！毙⊥ε堋?/p>

圖成，他折好兩份送器庫。管事接圖時躲眼，匣蓋合得緊，“銀砂的事，律司已記，我認。”“認就好。”門口周旻探身低哨，“郎中?！彼涌觳剑淅锴鍍艚z發(fā)熱，“站開?！薄皢杺€閑，今晚你守哪更？”“與你無關(guān)?！?/p>

午后換灰，灶膛熱吐，沈遲刮薄風道邊沿，嵌石片，摸邊。顧南松在側(cè)：“再薄一線?！惫蜗碌幕依镉屑毎兹琨}，他用匣收了。顧問他：“你這手何時起穩(wěn)？”“從沒穩(wěn)的時候起。不穩(wěn)會死?！甭曇羝?。

靜室里，他把圖壓案。顧南松掃過：“圖清楚，內(nèi)院留一份?！薄巴庠阂擦??！鄙蜻t推匣，合歡末與銀砂的甜味薄起，“灶口藏過東西，昨夜不是最后一次。下次會換別的?！薄澳阋鍪裁?。”“我守。你別來?！彼?，“子時。清凈絲會勒，我敲左墻?！薄坝浿??！鳖櫮纤赡抗饴舆^他袖口。

回外院，團團叼來一截黑繩，繩上綴小布丸，味甜。他捻開，粉起，丟匣內(nèi)?！翱撮T?！毕到y(tǒng)輕響：“臨時任務：子時守灶一更，攔一次外物。獎：‘藥坊試簽’。罰：清凈絲勒十息?！薄爸??！?/p>

未傍晚，陸行舟到藥房，“調(diào)了兩人守器庫門，今夜你少走動?！薄班??！睂巻径死鏈?，他側(cè)身避開，“放桌上?！?/p>

夜沉，鈴短。胡執(zhí)事持勺，“你守到子時？”“守。”他搬小凳坐灶旁，掌心微汗，指按袖里黑線。風道里極細的響，他到窗邊，指尖在窗沿沾了一點粉，收進匣。

門外腳影輕，銀鈴節(jié)奏熟，周旻倚門框，笑?。骸斑@么認真?！薄俺鋈??！焙鷪?zhí)事抬眼，“別擋門?！?/p>

窗紙微揚，風道“咝”一聲，他手背貼熱，針挑出一粒夾灰白的蠟，封匣。清凈絲驟緊，他控息，火不亂。顧南松無聲立門口，進來半步落在胡執(zhí)事左側(cè)，“火不亂。”“不亂?！彼麎簣D，撥火角度，靠墻緩一息。

周旻捻鈴，“不困？”胡執(zhí)事短促一句：“滾?！标懶兄廴腴T，目光落到沈遲袖口：“還撐得??？”“撐?！鄙蜻t低聲，“子時后你去器庫看賬，我跟?！薄澳闶鼗?。”顧南松淡聲。沈遲應。

子時過半，甜氣猛灌窗縫。他針出盒，挑出兩粒薄紙裹的小丸，紙上印字——“旻”。丸入匣。周旻笑聲一滯，欲辯，被陸行舟一語截斷：“器庫門口不是你玩笑的地方。”

燈下，顧南松指腹輕觸沈遲腕上的黑絲，“松半線?！苯z從皮下抬起一分熱散，他呼吸順過，手穩(wěn)。

更末，胡執(zhí)事收鍋。沈遲在風尾處摸到一圈不對的灰，扯出一縷極細粘線，帶香，入匣。“明早帶去律司?！鳖櫮纤傻馈！皫??！?/p>

回屋，燈微。他換上備用黑絲，舊的松一線，新絲繞兩圈，打口。系統(tǒng)聲低：“主線推進：與目標共同守更一次；獎勵‘藥坊試簽’已入夾層。”他摸了摸腰簽，木溫。寧喚端來一盞糖水，他沒喝，“今晚不要甜。”

半夜，他提匣去靜室，輕叩。進門，攤開：“墻里線一截，窗沿粉一撮?！鳖櫮纤梢灾窈炋簦?，“不是合歡，像麝，混蜜?！薄巴庠河腥司毷??！鄙蜻t道，“我要在灶口設(shè)針陣，請許可?！薄霸O(shè)。但人來人走，別一人站門口?！薄奥伤玖羧??！鳖櫮纤蛇f來一小瓷瓶，“抹絲，別讓它燒?！?/p>

沈遲接過，轉(zhuǎn)身又道：“有人在你身邊走動，我不喜歡?！薄澳闵僬f這種話?！鳖櫮纤墒諢粜?。

他回藥房，胡執(zhí)事打盹，陸行舟倚窗看賬。他取出銀針，一根根插灶口邊沿，針尾紅漆暗，細布線穿針尾至壁，結(jié)成半圓?！叭艘慌?，線響；風一改，線響?！薄熬€響我進來?！标懶兄壅镜介T口，手按刀。

沈遲再壓緊結(jié)，撫團團尾，毛軟。他看火，汗在手背亮，呼吸逼細。他定了明日：外物一律封匣；午時去器庫翻舊賬，找“刀坊”后頁；

子時后把線交靜室，再下半圈針陣。最后，他把袖里清凈絲扣又緊一線，指尖一冷，火色穩(wěn)。夜更深，外院寂靜，像等一聲響。門口陸行舟的影子不動。他把目光落在針陣的結(jié)上，輕擦一下，纖維在皮上掠過一絲細癢，今夜他在門中偷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