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深淵

第一章：衣帽間里的救贖

京都大學迎新晚會的后臺，像一鍋即將沸騰的水。宋聽玥握著那件被剪得支離破碎的首席舞裙，指尖冰涼。更深的絕望來自“咔噠”一聲落鎖——她被反鎖在漆黑的衣帽間里。

門外同伴的腳步聲和呼喚漸漸遠去，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她徒勞地拍打著門板，呼救聲里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哭腔：“有人嗎？開開門……”

就在她幾乎放棄時，門外所有雜音戛然而止。

隨即，鎖芯傳來輕微的轉動聲。門被緩緩推開，走廊的光線勾勒出一個極其挺拔的身影。逆光中，男人肩線平直，身形極高，幾乎擋住了整個門框。

宋聽玥淚眼朦朧地抬頭。

陳清延就站在那片光里，神情是高嶺之花般的疏淡冷清。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深邃的眼眸里像是古井無波，可視線觸及她頰邊的淚痕時，指間那串紫檀色佛珠，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還能跳嗎？”他的聲音如同寒山鐘鳴，清冽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怔住，這才認出他胸前佩戴的學生會主席名牌。

“能?！彼ㄈパ蹨I，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只要有一線機會，她就要站上那個舞臺。

陳清延微微側身，對身后噤若寒蟬的干事低聲吩咐，聲線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壓：“五分鐘內，找一套合身的演出服來。”

他的效率快得驚人。不僅如此，他甚至提前清空了通往后臺的路徑，親自站在幕布旁，為她隔絕了所有好奇與探究的目光。

音樂起，宋聽玥翩然起舞，如同月下初綻的玉蘭。陳清延站在陰影里，目光始終追隨著臺上那抹唯一的光亮。無人看見，他指腹正反復摩挲著一顆刻了模糊“玥”字的佛珠——從她帶著哭腔呼救的那一刻起，這串陪伴他十余年、用以靜心的佛珠，就第一次，亂了方寸。

第二章：佛珠背后的宿緣

舞蹈社的慶功宴，有人故意提起衣帽間的意外，語帶譏諷。宋聽玥正欲開口，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卻輕搭上她的椅背。

陳清延不知何時出現(xiàn)，周身的氣場讓那張桌子瞬間成為焦點。他什么都沒做，只是平靜地掃了那人一眼，閑話便戛然而止。

他垂眸，看向宋聽玥，眼神是旁人從未見過的溫和：“跳得很好?！?/p>

僅僅四個字，在京大頂級的圈子裡，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最受震撼的，當屬沈傾棠。她與陳清延青梅竹馬，深知他那串佛珠從不離身，也深知他骨子里的冷漠與疏離。她從未見過他用那種眼神看任何一個女孩。

嫉妒像毒蛇般噬咬她的心。她找到哥哥沈佳霆，那個玩世不恭的沈家大少。

“哥，陳清延他……”

沈佳霆玩味地挑眉，吐出一個煙圈：“有意思。咱們京圈的佛子，看來是動了凡心了?！?/p>

而真正讓宋聽玥感到困惑的，是陳清延那份超乎尋常的“關照”。他總能恰到好處地出現(xiàn)——在她被刁難時，在她下雨沒帶傘時，在她下晚課回宿舍的路上。

直到那夜，他送她至宿舍樓下，月光皎潔。

宋聽玥鼓起勇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會長，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陳清延停下腳步，低頭凝視著她。月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流淌，他緩緩抬起手腕，那串紫檀佛珠在月色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因為你很久以前，”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跨越時空的溫柔，“就送過我一份最好的禮物?！?/p>

宋聽玥怔住，努力在記憶中搜尋，卻一無所獲。

他微微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卻瞬間融化了他臉上所有的冰霜：“不記得也沒關系。宋聽玥，我們重新認識。”

第三章：梅華舊夢與京都風云

陳清延的追求，如同靜水深流，細致入微，卻強勢地滲透了她生活的每個角落。

他會記得她隨口提過的梅華小吃，第二天，那份地道的點心就會出現(xiàn)在她課桌的保溫盒里；他會在她練舞到深夜時，默默等在舞蹈房外，送她回去的路上，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衣領還殘留著他身上清冽的檀香；他甚至會在她想家的時候，開車帶她去郊外，看那片與梅華相似的、開滿荷花的湖畔。

全校都在圍觀這場“佛子渡情劫”的大戲，而沈傾棠的怒火已積攢到極限。

她終于在一個周末，將宋聽玥堵在了回廊。

“你以為陳清延對你是什么？真心嗎？”沈傾棠的笑容冰冷，“他那樣的身份，最多不過是一時新鮮。你這樣的家世，連京都豪門的門檻都摸不到?！?/p>

宋聽玥深吸一口氣，梅華姑娘骨子里的堅韌讓她昂起頭：“我的喜歡，干干凈凈，不需要用門檻來衡量。”

“是嗎？”沈傾棠嗤笑，“那你知不知道，他小時候在我們京都……”

“傾棠?！?/p>

一個冰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陳清延邁步走來，自然而然地將宋聽玥護在身后。他看向沈傾棠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警告與寒意。

他沒有多說一個字，只是牽起宋聽玥的手，轉身離開。

手心傳來的溫度讓宋聽玥心安，也讓她恍惚。一些模糊的記憶碎片開始涌現(xiàn)——病弱的漂亮男孩，家里民宿常年盛開的梔子花，還有她塞給他的，那串從古玩市場淘來的、被她嫌棄顏色太老的紫檀珠子……

她猛地停住腳步，抬頭看向他冷峻的側臉，又看向他腕間的佛珠。

“是你……？”她喃喃道，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那個……小啞巴？”

陳清延轉過身，眼底是洶涌的、再也無法掩飾的深情與痛楚。

“是我?！彼麊÷曊f，“那個因為家族內斗，被送到梅華，傷痕累累、連話都不愿說的男孩。是你每天偷偷給我塞好吃的，帶我去曬太陽，告訴我梅華的古跡故事。”

“宋聽玥，”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的是他黑暗童年里唯一的光，“那段日子，是我在被接回京都，成為這個‘陳清延’之前，最后像個人一樣活著的時光。”

宋聽玥的指尖冰涼，被他滾燙的掌心緊緊包裹著。那句“最后像個人一樣活著的時光”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猛地撬開了她記憶深處塵封的匣子。

梅華的陽光，潮濕的空氣，家里民宿后院那棵老榕樹，還有……那個總是躲在陰影里，漂亮得不像話，卻蒼白沉默的男孩。

影像紛至沓來。

她記得母親嘆著氣說：“那孩子可憐，家里事情多，送來養(yǎng)養(yǎng)身子，你別去吵他?！?/p>

可她偏偏忍不住。她覺得他像一件精致卻易碎的瓷器，被孤獨地擱置在角落里，蒙著塵，讓人想去擦拭。

她偷偷省下自己的雞蛋糕，揣在懷里焐熱了，趁大人不注意，溜到他房間的窗臺下，踮著腳遞進去?！拔?，給你吃，甜的，吃了就不苦了?！?/p>

男孩起初總是蜷縮著，不理她。她便自顧自地說話，說梅華哪個古跡的傳說，說今天民宿里來了什么有趣的客人，說后山的梔子花開得有多香。

有一次，她看見他手臂上露出的淤青，舊傷疊著新傷，觸目驚心。她嚇住了，半天沒說話。男孩猛地縮回手，眼神像受驚的小獸，戒備而冰冷。

第二天，她把自己最喜歡的那串紫檀色珠子拿來了。那是她逛古玩市場時一眼看中的，攤主說能保平安。她覺得這顏色太老氣，一直丟在抽屜里。

“這個給你！”她強行塞進他手里，小大人似的語氣，“我媽媽說，戴了佛珠，菩薩會保佑的！以后……以后就沒人能欺負你了！”

男孩握著那串冰涼沉重的珠子，愣愣地看著她。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冰封般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后來，他走了，悄無聲息。她難過了幾天，也就漸漸忘了。童年的玩伴像溪流里的石子，大多被時光沖散。

她從未想過，當年那個需要她保護的沉默男孩，會成長為眼前這個掌控著京都經(jīng)濟命脈，一個眼神就能讓周遭空氣凝結的“京圈佛子”陳清延。

更沒想到，那串她隨手送出的、嫌棄老氣的珠子，他竟戴了這么多年，摩挲得溫潤生光。

“你……記得？”陳清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凝視著她臉上變幻的神色。

宋聽玥抬起頭，眼眶有些發(fā)酸，不是委屈，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酸脹感?！拔矣浀谩莻€不愛說話，比我還矮一點的……小哥哥?！?/p>

她終于將記憶中那個模糊的影子和眼前高大的男人重疊起來。那份源于童年純粹善意的心疼，悄然漫上心頭，沖淡了這些日子因他特殊關照而產(chǎn)生的無措和距離感。

陳清延眼底翻涌的墨色，在她這句話里，緩緩沉淀為一種更深沉、更滾燙的東西。他抬手，指腹輕輕擦過她微濕的眼角，動作珍重得仿佛在觸碰稀世珍寶。

“嗯?！彼偷蛻艘宦?，萬千情緒，都融在這一個音節(jié)里。

第四章：佛子的“戀愛腦”與京圈震蕩

自那日挑明舊事，陳清延的行為模式從“細致入微的關照”直接升級為“名正言順的獨占”。

京大論壇徹底炸鍋。

【爆！佛子爺今天親自去了外語系公開課，就為給宋同學送落下的筆記！】

【圖透！有人拍到陳清延陪宋聽玥在學校湖邊喂貓！他居然在笑！我入學三年第一次見！】

【驚！學生會年度預算會議佛子提前離場，據(jù)說是去舞蹈房接宋同學下課！】

“戀愛腦”三個字，幾乎成了陳清延的新標簽。

沈傾棠看著論壇上那些刺目的照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照片里，陳清延看著宋聽玥的眼神，是她夢寐以求了十幾年卻從未得到過的溫柔。

“哥！你就看著嗎？”她對著癱在沙發(fā)上打游戲的沈佳霆跺腳。

沈佳霆懶洋洋地放下手機，眼神里卻掠過一絲精光：“急什么？陳清越是在意，游戲才越好玩?！彼麥惤妹?，壓低聲音，“別忘了，陳家里，可不是鐵板一塊。當年能把他送走，現(xiàn)在……就容得下一個梅華來的、毫無背景的民宿老板女兒？”

不久，一場針對宋聽玥的風波悄然襲來。

先是有人匿名在論壇發(fā)帖，暗指宋聽玥憑借“特殊關系”才拿到舞蹈首席和獎學金資格，貼子里“梅華民宿”的背景被刻意渲染成“小門小戶，難登大雅之堂”。

緊接著，宋聽玥在一次重要的外語演講比賽前，發(fā)現(xiàn)自己精心準備的稿子和參考資料不翼而飛。

練習室里，宋聽玥看著空蕩蕩的書包隔層，臉色微微發(fā)白。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慌。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是陳清延發(fā)來的消息：「抬頭?！?/p>

她下意識望向窗外。陳清延不知何時站在樓下，正舉著手機。他身后，學生會宣傳部的干事捧著一臺最新款的筆記本電腦和一臺便攜打印機，技術部的部長則拿著一個U盤。

「稿子和資料，電子版我這里有備份?！龟惽逖拥碾娫挻蛄诉^來，聲音透過電流，沉穩(wěn)有力，“打印設備也帶來了，你還需要什么？”

原來他早就料到，或者說，他始終在防著這一切。

宋聽玥的心瞬間落回實處，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不用了，這些就夠了?！?/p>

“好?！标惽逖宇D了頓，聲音沉了幾分，“背后的人，我會處理。”

他的“處理”，快、準、狠。

不到半天，匿名發(fā)帖的IP被查出，來自沈家控股的一家子公司旗下網(wǎng)吧。那個偷走宋聽玥資料的學生，也在陳清延施加的無形壓力下，主動承認是收了沈家旁系子弟的好處。

陳清延沒有直接對沈傾棠或沈佳霆發(fā)作，而是以學生會整頓風紀為由，雷厲風行地處理了幾個沈家在學生會內部安插的人，并順勢截斷了沈家一個期盼已久的與陳氏財團的合作項目。

消息傳出，京圈嘩然。

所有人都明白了——宋聽玥，是陳清延絕對的逆鱗。碰她，就要做好承受“佛子之怒”的準備。

沈佳霆在自家書房被父親狠狠訓斥了一頓，罵他“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他摔門而出，臉色陰沉地撥通了一個電話：“看來，得給咱們這位‘佛子’，找點更刺激的樂子了。”

第五章：梅華月光與京都檀香

風波暫時平息。宋聽玥順利拿下演講比賽一等獎。

為了慶祝，也為了讓她散心，陳清延推掉了所有事務，開車帶她去了京都遠郊一座香火不盛的古寺。這里不像市中心的名剎游人如織，只有古木參天，鐘聲悠遠。

夕陽西下，他們并肩坐在寺廟后山的石階上，俯瞰著被染成金紅色的層林。

“小時候在梅華，你最喜歡爬到我家的閣樓，看遠處的古跡塔頂。”宋聽玥輕聲說，“你說，那里看起來很安靜?！?/p>

陳清延捻著佛珠，目光放遠：“嗯。京都太吵，哪里都是人，都是算計。”他頓了頓，“只有在你家民宿，在你身邊的那段日子，是安靜的?！?/p>

他第一次，斷斷續(xù)續(xù)地，向她提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家族內部的傾軋，叔伯的虎視眈眈，堂兄弟的惡意，那些看似意外的傷病，以及被送到梅華前，幾乎將他吞噬的孤獨與絕望。

宋聽玥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只是偶爾，會輕輕“嗯”一聲，表示她在聽。

他說完，許久，兩人之間只有風聲。

“這串珠子，”他抬起手腕，紫檀木在夕陽下泛著幽微的光，“它陪我熬過了回京都后最難的幾年。每次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摸摸它，就好像……還能聞到梅華夏天的梔子花香，聽到你在窗臺下，嘰嘰喳喳像只小麻雀?！?/p>

他說得平靜，宋聽玥卻聽得心口發(fā)疼。她終于明白，這串佛珠對他而言，早已超越了童年的禮物。它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是他在冰冷權斗中保持體溫的火種。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那串珠子，然后，輕輕覆在他微涼的手背上。

陳清延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隨即反手，將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緊緊握住。

“宋聽玥，”他側過頭，深邃的眼底映著晚霞，也映著她的身影，“梅華很好，但京都才是我的戰(zhàn)場。以前，我為自己而戰(zhàn)?，F(xiàn)在，”他收緊手指，力量堅定，“我想為你，筑一個誰也不能再傷害你的城?！?/p>

宋聽玥望進他眼底，那里不再只有古井無波的清冷，而是燃著為她而起的、名為“守護”的火焰。

她忽然覺得，京都的深潭或許冰冷，但只要他在，這里也可以是她的第二個梅華。

月光升起，與古寺的檀香交融在一起，溫柔地籠罩著他們交握的雙手。

風未止，樹欲靜，京都的暗流仍在涌動。但這一刻，兩顆跨越了時光的心，緊緊依靠，足以抵御一切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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