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盛夏，像一口密不透風(fēng)的蒸籠，把榕城整個兒罩在濕熱的空氣里。榕城一中提前開學(xué)的摸底考剛結(jié)束，高三（3）班的教室里，紙張摩擦的聲音和窗外聒噪的蟬鳴交織在一起，成了新學(xué)期的第一個背景音。

楚松銘把數(shù)學(xué)卷子對折，滿分的紅色印章在陽光下格外刺眼。但他沒什么表情，只是把卷子塞進書包，指尖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畫著什么。鉛筆沙沙響，一個女孩的側(cè)影漸漸浮現(xiàn)——齊肩的長發(fā)，安靜低頭的姿態(tài)，是他前桌的聞婧茜。

他畫得很輕，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初中時他就是班里的透明人，高中分到這個班，和聞婧茜成了前后桌，像是命運隨手拋來的一顆糖，甜得他不敢聲張。

“楚松銘，數(shù)學(xué)老師叫你去辦公室。”同桌林強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大大咧咧地說，“又滿分了吧？羨慕死我了！”

楚松銘猛地回神，把草稿紙飛快地翻過去，耳根有點發(fā)燙：“沒……可能是錯題講析?！?/p>

林強撇撇嘴，沒再多問。楚松銘起身往辦公室走，路過聞婧茜座位時，看見她正對著手機屏幕發(fā)呆，指尖在屏幕上反復(fù)摩挲，像是在猶豫什么。他沒敢多看，快步走出了教室。

辦公室里，數(shù)學(xué)老師李老師把一沓卷子放在桌上，推了推眼鏡：“楚松銘，你的數(shù)學(xué)思維很出色，但總成績太拖后腿了。高三了，不能偏科，知道嗎？”

“我知道，老師?！背摄懙椭^，聲音悶悶的。

“別光知道，要行動。”李老師嘆了口氣，“下周成立學(xué)習(xí)互助小組，你……”

話沒說完，教室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楚松銘心里一跳，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聞婧茜。他跟李老師匆匆道了別，快步往回走。

教室門口，圍了幾個女生，正對著聞婧茜的手機屏幕小聲議論。聞婧茜站在中間，臉色有些蒼白，手里緊緊攥著手機，像是在和誰較勁。

“婧茜，你爸媽也太過分了吧？”蘇曉皺著眉，語氣替閨蜜抱不平，“攝影怎么了？你拍的那么好！”

聞婧茜咬著唇，沒說話，只是把手機揣回口袋，轉(zhuǎn)身想走。路過楚松銘身邊時，他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水味，很清淡，像她的人一樣。

“聞婧茜，”楚松銘鬼使神差地叫住她，聲音在自己聽來都有些干澀，“你……沒事吧？”

聞婧茜停下腳步，抬起頭看他。午后的陽光透過榕樹的葉子，在她眼底碎成一片光斑。她沉默了幾秒，輕輕搖了搖頭：“沒事，謝謝?！?/p>

這是他們高中以來，第一次除了“借筆記”“問問題”之外的對話。楚松銘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他看著聞婧茜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手里的草稿紙被他捏得發(fā)皺，那上面的側(cè)影，線條似乎又清晰了幾分。

而走在前面的聞婧茜，口袋里的手機屏幕還亮著，是她爸媽發(fā)來的短信：“立刻卸載攝影APP，專心備考！否則就斷了你的生活費！”

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機按滅。身后，楚松銘的目光落在她背上，帶著她看不懂的溫度。

蟬鳴還在繼續(xù)，榕城的夏天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