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林薇收到了一個來自南方的包裹。包裹里裝著一袋向日葵種子，還有一張卡片，是小雅的字跡：“林律師，這是我去年種的向日葵結(jié)的種子，特意留了最好的給你。記得你說過，向日葵朝著太陽開，像極了蘇曉姐姐的勇氣?！?/p>

林薇想起小雅——那個曾經(jīng)被男友騙錢、威脅，卻最終勇敢站出來起訴的女孩?，F(xiàn)在的小雅，已經(jīng)成了一名志愿者，經(jīng)常去社區(qū)給女孩們講法律知識，還幫林薇整理案件材料。去年冬天，小雅還寄過一張照片，照片里的她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笑得很燦爛，身后的花海像一片金色的海洋，陽光落在她發(fā)梢，和她眼里的光融在一起。

她找了一個白色的花盆，把向日葵種子種在里面，放在律所的窗臺上。每天上班時，她都會先給種子澆點水，蹲在窗邊看一會兒。起初只是濕潤的土壤，沒過幾天，嫩綠的芽尖就從土里冒了出來，細細的莖稈頂著兩片圓圓的子葉，像極了嬰兒攥緊的小拳頭。又過了幾周，莖稈越長越高，分出了好幾片鋸齒狀的綠葉，葉片上的紋路清晰可見，風一吹就輕輕搖晃，像是在和她打招呼。

這天下午，律所的門被輕輕推開，風鈴叮當?shù)仨懥艘宦?。林薇抬頭，看見小蕓站在門口，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剪了利落的短發(fā)，手里抱著一個厚厚的素描本，肩上還挎著一個帆布包。比起上次見面時的憔悴，現(xiàn)在的小蕓臉上多了些血色，眼里帶著明亮的笑意，再也看不到當初的怯懦。

“林律師，好久不見！”小蕓快步走過來，把素描本輕輕放在辦公桌上，指尖有些緊張地摩挲著封面，“我現(xiàn)在在藝術學校學設計，這是我畫的公益海報，想讓你看看，要是合適，就用來幫更多和我一樣的女孩。”

林薇翻開素描本，第一頁就是一張色彩明亮的海報：畫面中央是一朵巨大的向日葵，花盤朝著太陽，花瓣上站著一個個穿著不同衣服的女孩，她們有的舉著法律文書，有的牽著小朋友的手，有的在給其他人遞話筒。背景里藏著很多細節(jié)——角落里有一塊帶著青苔的鵝卵石，遠處有一片盛開的櫻花樹，海面上飄著一輪紅日，最下方用娟秀的字體寫著一行字：“每一份勇氣，都能照亮更多人?！?/p>

“這些細節(jié)……”林薇指著海報里的鵝卵石和櫻花，驚訝地看著小蕓。小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上次你給我講蘇曉姐姐的故事時，提到過3號樓天臺的鵝卵石，還有和平里小區(qū)的櫻花。我覺得這些都是勇氣的記號，就畫進去了。你看這里，”她指著向日葵花盤里的紋路，“我還悄悄畫了蘇曉姐姐便簽上的那句話，‘把不開心扔進海里’，藏在花瓣的陰影里，像是她在給大家加油?！?/p>

林薇湊近一看，果然在一片金色的花瓣下，藏著幾行細小的字跡，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指尖輕輕拂過畫紙，仿佛能觸到小蕓落筆時的認真?！澳惝嫷谜婧茫绷洲碧ь^看著小蕓，眼里帶著笑意，“這張海報能幫到很多女孩，讓她們知道，她們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p>

小蕓聽到這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有星星落進了眼底?！罢娴膯?？”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問，“我還怕畫得不好，不能傳達出那種勇氣的感覺。對了，”她從帆布包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相框，遞給林薇，“這是我用剩下的顏料畫的，畫的是海邊的日出，送給你。”

相框里的畫不大，卻畫得很細膩：淡紫色的天空漸漸過渡到金色，海面上泛著細碎的波光，礁石上坐著兩個模糊的身影，像是在說著什么。林薇把相框放在辦公桌上，正好在蘇曉的旅行日記旁邊。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畫紙上，落在向日葵的綠葉上，也落在日記的紙頁上，暖得讓人心里發(fā)顫。

“對了，林律師，”小蕓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一張宣傳單，“我們學校下周要辦一個公益畫展，我想把這張海報放進去，再給來看展的人講蘇曉姐姐的故事，還有你的故事。你要是有空，愿意來嗎？”

林薇看著小蕓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窗臺上長勢正好的向日葵，笑著點頭：“我當然愿意去。到時候，我們可以把蘇曉的旅行日記也帶去，讓更多人知道，勇氣是可以傳遞的?！?/p>

小蕓離開后，林薇蹲在窗邊，看著向日葵的葉片在陽光下舒展。她輕輕碰了碰最頂端的嫩芽，那里已經(jīng)冒出了一個小小的花骨朵，裹著綠色的花萼，像一個握緊的小拳頭，正準備朝著太陽的方向，努力綻放。

她拿出蘇曉的旅行日記，翻開新的一頁，寫下：“今天小蕓帶來了她畫的海報，里面藏著鵝卵石、櫻花和海邊的日出。窗臺上的向日葵長出了花骨朵，像極了我們心里正在生長的勇氣。蘇曉，你看，越來越多的人，正在朝著光走?！?/p>

寫完后，她把小雅寄來的卡片夾在日記里，卡片上的字跡和蘇曉的字跡并排放在一起，像是兩個女孩跨越時空的對話。風從窗外吹進來，翻動著日記的紙頁，也吹動了向日葵的葉子，發(fā)出輕輕的聲響，像是蘇曉溫柔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