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劃破城市上空的那天，安瀾正在“魅影”的地下數(shù)據(jù)庫里，刪除最后一份可能牽連到程琬瑀一家的文件。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身上的傷又在隱隱作痛——前幾天為了攔截一份泄露的情報，她又跟人動了手，受了傷。

門被猛地撞開時，她沒有回頭，只是加快了刪除的速度。直到冰涼的手銬扣在手腕上，她才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面前穿著警服的人，平靜得像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guān)的戲。她聲音很輕：“‘魅影’的事，我一個人扛，跟其他人無關(guān)?！?/p>

庭審那天，程琬瑀坐在旁聽席上，看著穿著囚服的安瀾，眼淚止不住地掉。法官念出“死刑”判決時，安瀾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程琬瑀身上，看著她微微抬了抬嘴角，像在安慰她“別難過”。

程琬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法院的，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林舟扶著她，聲音沙啞：“我已經(jīng)托人申請了，想在執(zhí)行前見她一面?！?/p>

等待的那幾天，程琬瑀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她翻出安瀾小時候的照片，看著那個穿著羽絨服、縮著脖子的小女孩，再想到如今囚服加身的她，心像被刀割一樣疼。她給安瀾準(zhǔn)備了她最喜歡的茉莉花茶，還包了幾個白菜豬肉餡的餃子，放在保溫桶里，盼著能早點見到她。

見面的那天，天氣很冷，刮著風(fēng)。程琬瑀坐在會見室里，手里緊緊攥著保溫桶，心臟跳得飛快。當(dāng)安瀾被獄警帶進(jìn)來時，她忍不住紅了眼眶——不過短短幾天，安瀾瘦了好多，臉色更白了，身上的傷口似乎裂了，囚服的接線處，隱約能看到一點暗紅色的血跡。

“媽?！卑矠懽谒龑γ妫曇艉茌p，這是她走了十幾年后，第一次再這樣叫她。

程琬瑀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把保溫桶推到安瀾面前，聲音哽咽：“我給你帶了餃子，還有茉莉花茶，你快吃點?！?/p>

安瀾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慢慢放進(jìn)嘴里。還是熟悉的味道，和她第一次來這個家時，程琬瑀給她煮的一模一樣。她吃了兩個，就放下了筷子，不是不想吃，而是肩膀的舊傷太疼，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對不起，”安瀾看著程琬瑀，眼里滿是愧疚，“讓你擔(dān)心了這么多年，最后還是……沒能給你一個交代。”

“別說對不起，”程琬瑀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依舊很冰，像當(dāng)年在邊境第一次碰到時那樣，“是我沒保護(hù)好你，要是當(dāng)年我能早點發(fā)現(xiàn)你的難處，要是我能留住你……”

“沒有要是?！卑矠懘驍嗨?，輕輕搖了搖頭，“從我進(jìn)‘魅影’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今天的結(jié)局。能在最后見你一面，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她頓了頓，目光柔和下來，“念念還好嗎？她考上大學(xué)了，對吧？你跟林導(dǎo)，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因為我，影響了你們的生活?！?/p>

“念念很好，她還等著見你呢，”程琬瑀的眼淚越掉越多，“我已經(jīng)跟她說了，等你出來，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安瀾沒有戳破這個謊言，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好，等我出來，我們一起吃飯?！?/p>

會見的時間很快就到了，獄警走過來，示意安瀾該走了。安瀾站起身，看著程琬瑀，深深鞠了一躬：“媽，謝謝你這一輩子對我的好。下輩子，我還想做你的女兒，做個能陪在你身邊的、普通的女兒。”

程琬瑀看著她被獄警帶走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她知道，這一分別，就是永別。

執(zhí)行死刑的那天，程琬瑀沒有去。她坐在家里，給安瀾煮了一碗餃子，放在她當(dāng)年住過的房間里，旁邊擺著那杯沒喝完的茉莉花茶。窗外的陽光很好，卻照不進(jìn)她心里的寒冷。

后來，念念問起安瀾阿姨去哪里了，程琬瑀總是笑著說：“阿姨去了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那里沒有危險，沒有傷痛，她會過得很好?！?/p>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年春節(jié)，她還是會多煮幾個白菜豬肉餡的餃子，放在餐桌上，等著那個再也不會出現(xiàn)的人。她會坐在客廳里，看著門口，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人推開那扇門，說一句“媽，我回來了”。

安瀾走后，程琬瑀在整理她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筆記本。里面沒有寫別的，只記著每年春節(jié)在她家待的時間——“第一年，四十分鐘；第三年，五十八分鐘；第五年，一小時零二分……”最后一頁，寫著一句話：“媽，這輩子能做你的女兒，我很幸運?！?/p>

程琬瑀抱著筆記本，哭了很久。她知道，安瀾雖然走了，但她永遠(yuǎn)活在自己心里，活在每年春節(jié)的餃子里，活在那份從未改變的牽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