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鹽場那一片白光像潮水般收縮又擴散,風里帶著粗鹽的咸味,舌頭一碰便有微微刺痛。林澤腳下的泥路留下半截濕印,鞋底滿是鹽粒。他把諾基亞塞到懷里,像是把一枚隱形的籌碼藏好。
鹽場在城外兩里,一排低矮曬鹽棚后是幾棟倉房,門前堆著用粗麻布扎成的鹽包,曬場的人東一鍬西一鍬,口里唱著短促的工作歌。林澤把行衣抖平,步子放得穩(wěn)。老周坐在一張木圈椅上,手里拈著一根煙桿,臉被鹽粉和風曬成縐皺,眼神橫著帶點懷疑。
“你就是那個帶鐵活來的人?”老周用袖子擦了擦手,鹽粉抹成一條白線,“別跟我繞彎,城里怕事務(wù)多,衙門眼皮不清。你來做什么活,報個明牌?!?/p>
林澤把話收攏,語速慢:“我要硝石?!彼寻平姥兀巧下冻鲆恍〈榛液诜勰?,像是混合過的土?!安皇侵窝栏嗟哪欠N,是能讓火更穩(wěn)的東西。你這兒有礦井口,倉庫里也許能配出量?!?/p>
老周眼皮動了動,手指敲著煙桿,煙草味在早風里散開?!跋跏睦锒疾皇窍胍陀?。近來衙門查得嚴格,誰敢隨便賣?你圖什么?錢?還是官字掛著?”他說“官字”時鼻際發(fā)出一聲冷笑。
林澤把銀兩從腰包里掏出,硬幣在日光下閃出微光。他放下一半,又把手機攤在桌上,黑白屏幕亮起,顯示一張粗糙的文書模板——是系統(tǒng)自動生成的“臨時軍需令”樣式,邊角有幾個墨印的參考位置。林澤沒有念出里面的字,只是把屏幕推到老周面前,讓那光影落在他布滿鹽粉的手背上。
老周瞇眼看著屏幕里的清晰模板,忽地沉默。然后他笑了,笑里藏著算計:“你這東西,是賣花招的還是實貨?誰給你權(quán)力寫這種東西?”
“權(quán)力是能換來的?!绷譂砂颜Z氣放得像磐石,“我不會把你扯進官司。我要的是硝石和幾袋粗硫,數(shù)量不多,量產(chǎn)之前的試料。錢先給一半,剩下當樣品合格再付。我還會給你一個名額——只要你按我說的,把一個不起眼的倉房騰出來三天,沒人敢打擾,保證保密。”
老周伸手把硬幣擠壓進掌心,手指間的老繭沉重,他看了看那曬場,又看了看林澤那張不顯山露水的臉:“那些倉庫連做貯鹽的瓦罐都不敢隨便動,衛(wèi)所常來。你要我冒這個險,得給我個活路?!?/p>
此時,一陣腳步聲跑近。兩個鹽場雜役把一張小紙交到老周手里,紙上是縣衙貼來的布告——查禁可疑化學(xué)品。老周眉頭一緊,聲音里有濕氣:“剛才衙門又下文,說是要清查所有成分不明的粉末。你來得不妙?!?/p>
林澤聽到這句,手心微熱。他抬頭,直視老周:“那我們就更得動作快。你告訴我,硝石的儲倉在哪?誰是掌鑰的?我今天把第一批帶走,三天內(nèi)我能把一小包試劑送回,證明這東西能用。你得相信,不然你留著鹽也只怕有人來查個底朝天?!?/p>
老周沉下去,沉思像一張網(wǎng)在他眉間鋪開。周圍的曬鹽夫人換了個眼神,像是擔心事會把他們拖入漩渦。終于老周點頭,“行。但按我的規(guī)矩走。先把人押到倉房門口,我去叫掌鑰的老馬來。你有條件嗎?叫人你可別?;印!?/p>
林澤靠近一步,聲音低而實在:“如果衙門來查,你叫老馬說這是城里某個客商的私人買賣,非軍火。若有人追究,把我叫去衙門說我來驗貨??傊瑒e在外面攤牌。”
老周嘴角抽動,像在稱味道。最后他站起來,拍了拍腿,“走?!彼瘯駡鲆唤钦惺?,一旁一個瘦高的老漢慢悠悠走來,手里拽著一把生銹的鑰匙。
掌鑰的是個叫老馬的,臉上刻著歲數(shù)和鹽場的風。老馬看了林澤一眼,打不開話,眼里是不肯輕易放人的戒備。林澤遞上銀兩,又遞出一杯清茶,手勁穩(wěn)如官場老油。老馬接過銀兩,茶杯沉甸甸,握在手里有了溫度,也有了軟化的空間。
“你來得巧?!崩像R嘟囔,“最近有人夜里摸藥,偷硝石,就差點兒整了我們一身腥。你別來惹麻煩?!?/p>
“我懂。”林澤掰開話題,“三天完事。我?guī)藖肀Wo。你留個窗口,讓我把樣品放進倉房里,晚上關(guān)好。別貼條,別外傳?!?/p>
老馬摸了摸鑰匙鏈,像是在掂量重量與風險。最終他交出鑰匙,聲音盡量壓得低:“半夜別惹事。有什么動靜,先敲木門兩下,別把爐火驚起來?!?/p>
林澤把鑰匙放進口袋,四只手碰在一起像做了個暗號。他又安排了押運路線:抬鹽的兩條短駁車,繞過護城河的西堤,通往一個低矮的倉庫。那條路線經(jīng)過小漁村,少有人走。時間安排到小時,路線到樹叢的顏色,連分配負責的兩名押運人都寫在紙上。
林澤正要轉(zhuǎn)身,院門外來了一對騎馬使者,穿著并非官服,卻佩著一枚小紅印,招牌是“江南某莊”——武林中小門小派常用的落腳章。為首的漢子下馬,衣袍微皺,目光里帶著江湖慣有的審視:“聽說這兒有人在做新玩意?誰給你膽子,敢在鹽場里摸硝石?”
林澤抬眉,臉不動聲色:“我只是來買貨。你是誰?來干什么?”
對方笑,笑里有刀:“紅袖會的劉掌門。我們不想衙門添堵,但若是新式兵器落到某些野心家手里,江湖也不好受。我們要看看,這是買貨,還是買命?!?/p>
老馬的手指收緊,卻沒有作聲。老周先動口:“劉掌門要個說法,大家多一分好處少一分事?!?/p>
林澤走近一步,視線與劉掌門相遇,不退也不進?!拔医o你個位置,也給你個分成。你們不必當押口人,只管把消息往外壓一壓。你們要的是保障我的安穩(wěn),我要的是你們的暗眼。就這么辦。”
劉掌門盯著林澤半刻,然后哈哈一笑:“好一句安穩(wěn)。江湖人也會做買賣。你給的分成得公道?!彼麖膽牙锾统鲆淮~牌,敲了敲,像是在稱重口氣,“三日后,我們來分貨。到時若有誰想搶,先和我們說?!?/p>
林澤點頭,又把系統(tǒng)里一條關(guān)鍵提示輕聲念出給自己聽,像在確認進度:“科技碎片解鎖——硝石精煉法Lv1?,F(xiàn)在要把粗硝轉(zhuǎn)成可用量產(chǎn)粉末,得靠方子和人手。72小時里,必須把試劑樣品從倉房安全拉出,帶到鐵鋪那邊做封裝。護衛(wèi)要到位?!?/p>
劉掌門把牌收起,轉(zhuǎn)身對自己的隨從開命,“留兩個隨我來幫忙檢查貨。其余人守在外頭,有動靜先報?!?/p>
押運計劃成形,林澤又去找了藥鋪。買硫磺得靠方丈式的資格,藥鋪掌柜見識多,見他是外來人,先問來路。林澤把一只老鼠骨架、兩句科學(xué)術(shù)語和一摞銀兩擺在桌上,掌柜的手抖了幾下,神情從戒備變成興趣。掌柜低聲說:“我們有個舊磨坊,里頭有些硫屑。不是大宗貨,要多少?”
林澤報出數(shù)字,手勢精確到袋數(shù)和分量。掌柜臉上露出算盤的光,他把貨和一個替換的倉房信息給了林澤,還順手塞了幾包草藥,說是能改良彈藥的封口,不至于走風走火。
回到鹽場,太陽已偏西。林澤把一張路線圖和帶回的試劑細項攤在桌上,青刃和女俠如約回來,臉色都不輕松。青刃把那把樣槍靠在墻邊,木柄還帶著油漬,像是宣誓的標記。
“按你的布置,我能在半夜帶隊押運?!鼻嗳姓f,“但路上可能被截,劉掌門的人我只信半個。我會帶兩個快馬的伙計?!?/p>
女俠將一包藥散放在桌上,指尖觸到鹽粉。她的目光像冷刃:“藥鋪掌柜給的是替代品,能封口,但遇到潮濕會失效。咱們要一個密閉方案,不能只靠草藥?!?/p>
林澤把地圖收起,手指在桌上敲成節(jié)拍,像在做決定:“今晚出發(fā)。老馬開門,押運走三包試劑和一把樣槍做樣。青刃帶人隨行,紅袖會留暗眼。女俠你帶兩人守著藥鋪入口,別讓人偷看配方。老趙和老馬留爐與倉,別離太遠。”
他看著他們一個個點頭,像是把一出戲拉人成幕。他把諾基亞舉到眼前,黑白屏閃出系統(tǒng)的推進條,幾行字跳過:“帝王心術(shù)Lv1 解鎖——權(quán)術(shù)·買賣平衡。獎勵:官職支持線索(低階),軍需預(yù)算+100 兩,任務(wù)限時48小時內(nèi)實現(xiàn)初步量產(chǎn)。”
林澤把手機收回懷里,手指在舊電池殼上按了按,像是在確認這一切并非夢。他把那把樣槍扛在肩上,走到門口,轉(zhuǎn)頭最后看了一眼鹽場那一片閃光,“走吧。我們今晚就把第一批帶出去,去把第二道門打開?!?/p>
夜色下,他們分頭上馬。林澤一腳跨上馬背,手心有汗。鐵鏈在微風里發(fā)出節(jié)奏,像把人拉向一個具體的賭注:要么把這門生意做成,要么把城里的鹽場和他們的名字一起燒掉。他勒緊韁繩,朝西堤方向疾行,決定親自押運第一車試劑,護送到鐵鋪的隱蔽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