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小城的雨，總是下得纏綿又黏膩，像一層洗不掉的灰。陳默坐在“醉生夢死”酒吧的角落，指尖夾著半根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過舞池里形形色色的人。他是緝毒警察，代號“磐石”，而他要等的人——代號“夜鶯”的臥底，已經(jīng)在毒梟“刀疤”的巢穴里潛伏了整整八個月。

八個月，足以讓一個人在黑暗中模糊邊界，也足以讓陳默的心，在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被擔(dān)憂啃噬得千瘡百孔。他只見過夜鶯一次，在總部的投影屏上，一張模糊的側(cè)臉，眼神卻亮得驚人，像暗夜里唯一的星。

酒吧門被推開，帶進一股濕冷的風(fēng)。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男人走了進來，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他徑直走向吧臺，點了一杯威士忌，動作利落，帶著一種與周遭喧囂格格不入的疏離。

陳默的心跳驟然加速。是他。

他不動聲色地起身，走到吧臺另一側(cè)，隔著兩個空位坐下，低聲點了杯同樣的酒。杯沿相碰的瞬間，男人的目光終于抬了起來，那雙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像淬了冰的寒星，直直刺向陳默。

“新來的？”男人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嗯，路過，找點活干。”陳默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波瀾，聲音刻意放得粗糲。

男人沒再說話，只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陳默知道，這是暗號。他也仰頭，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灼燒感卻讓他異常清醒。

接下來的幾天，陳默以“阿默”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接近“夜鶯”——此刻他叫“阿夜”。他發(fā)現(xiàn)阿夜在刀疤身邊地位不低，負責(zé)管理一部分“貨”的流轉(zhuǎn)，但整個人卻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冰，對誰都帶著防備，唯獨在陳默面前，偶爾會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

一次，刀疤的手下故意刁難陳默，將一箱沉重的貨物狠狠砸在他腳邊，威脅他如果弄灑一點，就打斷他的腿。陳默正欲發(fā)作，阿夜卻突然走過來，一腳將箱子踢開，冷冷道：“我的人，輪不到你動。”他的眼神兇狠，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那手下竟真的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言語。

事后，陳默在倉庫角落找到阿夜，他正靠在墻上，肩膀微微顫抖。陳默走近，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臂上有一道新鮮的傷口，血正從繃帶里滲出來。

“怎么弄的？”陳默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阿夜抬起頭，眼神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扯出一個苦笑：“小傷，不礙事?！彼D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小心點，刀疤疑心很重，最近查得緊?！?/p>

陳默的心猛地一揪。他知道，阿夜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伸出手，想替他檢查傷口，卻被阿夜下意識地躲開了。

“別碰我?！卑⒁沟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顫抖，“離我遠點，對你好。”

陳默的手僵在半空，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心疼攫住了他。他多想告訴阿夜，他不是孤身一人，他是來接他回家的?？伤荒?。在毒霧彌漫的深淵里，任何一點溫情的流露，都可能成為致命的毒藥。

行動的日子終于到了。根據(jù)阿夜傳遞出的情報，刀疤將在今晚進行一次大規(guī)模的交易。陳默帶領(lǐng)的特警隊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只等收網(wǎng)。

交易地點在城郊廢棄的化工廠。陳默藏身于高處，用望遠鏡緊緊盯著廠區(qū)門口。阿夜和刀疤的身影出現(xiàn)了，他穿著黑色的風(fēng)衣，身姿挺拔，卻像一株在寒風(fēng)中獨自挺立的孤樹。

交易開始，一箱箱毒品被搬下車。陳默舉起對講機，正欲下達行動指令，異變陡生！刀疤突然拔出槍，對準(zhǔn)了阿夜的太陽穴，獰笑道：“阿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警察？你的小動作，我早就看在眼里了！”

陳默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他看到阿夜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臉上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嘲諷：“刀疤，你太天真了?！?/p>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陳默猛地站起身，對著對講機吼道：“行動！”

槍聲瞬間撕裂了夜空。刀疤的手下大亂，阿夜趁機一個翻身，奪下刀疤手中的槍，與他扭打在一起?；靵y中，刀疤的另一個心腹舉槍對準(zhǔn)了阿夜的后背。

“小心！”陳默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沖了下去。

槍聲響起。

阿夜踉蹌了一下，倒在地上。陳默撲過去，將他緊緊抱在懷里，聲音嘶?。骸鞍⒁?！阿夜！”

阿夜艱難地睜開眼，看著陳默焦急的臉，嘴角竟緩緩勾起一個笑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輕輕撫摸著陳默的臉頰：“磐石……我就知道……是你……”

淚水模糊了陳默的視線。他抱著阿夜，像抱著失而復(fù)得的珍寶，聲音哽咽：“別怕，我?guī)慊丶?。?/p>

醫(yī)院的消毒水味刺鼻。陳默守在病床邊，寸步不離。阿夜昏迷了三天三夜，終于在一個清晨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陳默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阿夜看著他，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陳默……”他第一次叫他的真名，聲音輕得像羽毛。

陳默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我在?！?/p>

“對不起……”阿夜的眼眶紅了，“在酒吧那天，我認出你了。你的眼神，和檔案里一模一樣。我不敢靠近你，我怕……我怕連累你?！?/p>

陳默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他俯身，額頭抵著阿夜的額頭，聲音堅定：“阿夜，從你成為夜鶯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注定要并肩作戰(zhàn)。以后，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了。”

窗外，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金色的陽光穿透云層，溫柔地灑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毒霧終將散去，而他們的愛情，如同這雨后的陽光，歷經(jīng)淬煉，愈發(fā)澄澈而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