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源第一百次覺得，

陳浚銘這小子絕對是他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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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張桂源第一百次覺得，

陳浚銘這小子絕對是他的克星。

這念頭剛閃過，仿佛是為了印證，剛才還湛藍如洗的天空，就因為陳浚銘那一聲興沖沖的“哥，我們跑回去吧，看誰先到小區(qū)門口！”而驟然變了臉。

烏云迅速堆積，天色暗沉下來，緊接著，豆大的雨點毫無章法地砸落，噼里啪啦，又急又密，像是在水泥地上炸開一朵朵深色的花。

兩人“我靠”一聲，也顧不上什么比賽了，抱著頭，像兩只被驚擾的麻雀，狼狽不堪地竄進路邊最近的一家便利店那窄窄的屋檐下。

逼仄的空間瞬間充滿了少年們急促的喘息和身上蒸騰出的、混合著汗水與陽光的氣息，但這股熱氣很快就被雨水帶來的、帶著土腥味的潮濕涼意所取代。球衣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看吧，都怪你?！睆埞鹪春鷣y抹了把臉，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滴滴答答往下淌，語氣是他自己都習慣了的、帶著點不耐煩的嫌棄?？蓭缀跏峭瑫r，他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已經下意識地伸了出去，不是推開，而是精準地攥住陳浚銘的手腕，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將人往自己身后、更干燥的屋檐里側拽了拽。他自己大半個肩膀則暴露在外，承受著被風吹進來的雨絲。

陳浚銘對他這套行云流水的“口嫌體正直”早已免疫，渾不在意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他抬手胡亂撥了撥濕漉漉、此刻正軟塌塌貼在額前的劉海，試圖挽救一下形象，結果越弄越亂。

“多好玩啊，免費沖個涼！”

他聲音帶著跑完步后的微喘，卻滿是活力，

看著眼前白茫茫一片、幾乎要將世界都淹沒的雨幕，忽然沒頭沒腦地覺得，

張桂源就像這方寸的屋檐

——平時不覺得，甚至還會互相踹兩腳，可雨真劈頭蓋臉砸下來的時候，往他身邊一站，好像就對了。

他現(xiàn)在就覺得，離不開。

不是那種黏糊糊的依賴，而是像呼吸一樣自然的、篤定的感覺。

屋檐下的空氣潮濕微涼，沉默短暫地彌漫開，只有嘩啦啦的雨聲充斥耳膜。

陳浚銘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一下身邊人的肋骨，那里是張桂源怕癢的地方。

“喂，發(fā)什么呆呢？我媽要是問起來，我就說跟你一起打球晚了?！彼Z氣理所當然，仿佛這是天地間最毋庸置疑的真理，連思考都不需要。

張桂源被撞得側了側身，

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嗯”，算是回應。

他的視線似乎沒有焦點，落在遠處被雨水模糊、扭曲的街景，霓虹燈光在水汽中暈染開一片朦朧的光斑。

這理由他聽了太多次，多到已經像呼吸一樣自然。

從他們穿著開襠褲，在重慶高低起伏、布滿青苔的坡坡坎坎上不知疲倦地追跑打鬧開始，

“和張桂源在一起”

就成了陳浚銘晚歸、外出、不小心弄臟衣服、甚至偶爾闖點無傷大雅小禍時的萬能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