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光陰,如玉清觀前的溪流潺潺而過,悄無聲息卻潤透歲月肌理。晨鐘依舊每日喚醒山嵐,暮鼓仍在黃昏纏繞松濤,青磚黛瓦上的青苔厚了又薄,沾著晨露時泛著瑩潤光澤,...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九年光陰,如玉清觀前的溪流潺潺而過,悄無聲息卻潤透歲月肌理。晨鐘依舊每日喚醒山嵐,暮鼓仍在黃昏纏繞松濤,青磚黛瓦上的青苔厚了又薄,沾著晨露時泛著瑩潤光澤,風(fēng)干后便凝著深沉綠意;觀外的老槐樹添了九圈深邃年輪,枝繁葉茂更勝往昔,夏日濃蔭能遮半畝地,細碎的槐花灑落在青石板路上,鋪成一層淡白的香毯。劉小寧也從扎著小髻、穿著歪領(lǐng)道袍的懵懂稚童,長成了眉目清朗的少年郎。他身著一身月白道袍,是陳笠托人尋來的云錦所制,觸手柔滑如春水,領(lǐng)口繡著細巧的石紋暗繡,針腳細密得看不見痕跡,襯得他身姿挺拔如青竹。眉心的淡金印記愈發(fā)溫潤,似嵌了一顆細碎的星子,笑時眼角漾著少年人的澄澈,像山澗初融的溪流;靜時又有幾分石胎自帶的沉穩(wěn),如崖邊矗立的孤石,舉手投足間,既有書院浸潤的書卷氣,又有山川孕養(yǎng)的厚重感。
這九年里,陳笠徹底卸下了往日的游手好閑,將滿心牽掛都系在了劉小寧身上。三年前一個霞光漫天的黃昏,三清殿前香火繚繞,銅爐中青煙裊裊升向天際,與橘紅的晚霞融為一體,氤氳成朦朧的光暈。陳笠牽著劉小寧的手,掌心的溫度溫暖而堅實,兩人對著三清塑像鄭重行了三拜九叩的拜師之禮,陳笠沉聲宣告:“自今日起,劉小寧便是我陳笠唯一的弟子,此生護他周全,傳他所學(xué),若違此誓,天道共誅。”禮畢,他從懷中取出一本古籍,書頁泛黃如陳年枯葉,邊緣帶著自然的磨損,質(zhì)地卻堅韌異常,觸手溫潤得像是有生命般。書上無一字一畫,只有隱隱流轉(zhuǎn)的淡金色靈氣,順著指尖游走,似與劉小寧眉心的印記遙相呼應(yīng),泛起細碎的微光?!按四恕妒匿洝?,”陳笠摩挲著粗糙的封面,指腹劃過書頁間的紋路,眼中藏著深沉的期許,“今日你看不懂,日后待你而立之期至、石道覺醒時,自會知曉它的妙用。切記貼身保管,不可遺失,它能護你心神不擾,助你勘破迷障?!眲⑿帉N身藏在衣襟內(nèi),隔著衣物能感受到那股清潤的靈氣,如奉珍寶般每日睡前都會拿出來摩挲片刻,雖不見字跡,卻總覺書頁間有縷縷靈氣涌入體內(nèi),讓他心神安寧,連夢境都格外澄澈,無一絲紛擾。
九年里,劉小寧從未離開過玉清觀半步。后山的書院、觀中的藏經(jīng)閣、門前的溪流、山崗的野果,便是他全部的天地。陳笠知曉他對山外世界的好奇,時常在月下坐在老槐樹下,給他講市井的喧囂繁華——酒肆伙計的吆喝聲穿透街巷,廟會的彩燈如星河落地,渡口的帆影隨波起伏;講修士界的奇聞異事——秘境中的靈草能活死人肉白骨,宗門間的紛爭如雷霆萬鈞,修士飛天時衣袂翻飛如仙人踏浪。劉小寧聽得眼中滿是向往,小手托著下巴,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卻從未提出要下山。在他心里,有陳笠的陪伴,有觀主的疼愛,有師兄弟們的嬉鬧,晨起聽經(jīng),午后讀書,黃昏戲耍,這樣的日子便是人間至好,“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大抵便是這般模樣。
轉(zhuǎn)眼便到了劉小寧十四歲的生辰。生辰前一日,天剛蒙蒙亮,晨霧還未散盡,如輕紗般籠罩著道觀,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xiàn)。陳笠拍了拍他的肩頭,指尖帶著微涼的晨露氣息,笑道:“今日我下山一趟,給你帶份大禮回來,保準是你從未見過的新鮮玩意兒?!眲⑿幯壑幸涣?,像藏了兩顆小星星,目送著陳笠的青衫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穿梭在晨霧繚繞的山道盡頭,心中滿是雀躍,連聽經(jīng)時都忍不住頻頻望向觀門方向,指尖無意識地捻著道袍的系帶。
待到暮色四合,殘陽如血染紅河山,霞光將云朵染成金紅交織的模樣,陳笠才踏著晚霞歸來。他肩頭扛著一個大大的錦盒,錦緞是罕見的流云紋,邊角繡著金線,在夕陽下泛著細碎的光。他臉上帶著風(fēng)塵,額角的汗珠還未干透,沾著幾縷被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眼底卻難掩笑意,腳步輕快地走進廂房。他將錦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打開的瞬間,里面的物件讓劉小寧驚得睜大了眼睛,呼吸都慢了半拍:有五彩斑斕的琉璃盞,透明的盞身折射出七彩霞光,如將彩虹揉碎其中,轉(zhuǎn)動時光影流轉(zhuǎn);有小巧玲瓏的木鳶,只需輕輕一捻機關(guān),便能振翅盤旋,翅膀上還繪著栩栩如生的仙鶴,羽翼的紋路細如發(fā)絲;有繡著山川日月的絲綢帕子,觸感柔滑如云朵,湊近還能嗅到淡淡的蘭草香,是江南獨有的熏香氣息;還有各色精致的糕點——桂花酥層層起酥,咬下去滿口留香;玫瑰膏晶瑩剔透,裹著細密的糖霜;松子糕軟糯清甜,混著松子的醇香,層層疊疊碼在描金碟中,甜香撲鼻,是他從未嘗過的滋味。
“這些都是山外的物件,”陳笠笑著拿起一塊桂花酥遞到他嘴邊,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蹭過他的唇角,“今日你生辰,便讓你嘗嘗鮮,也算不負這九年光陰相伴?!眲⑿幮】谝е恻c,甜香在舌尖化開,帶著桂花的清甜與蜜糖的醇厚,心中暖融融的,像是盛了一捧春日暖陽,連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更讓他意外的是,陳笠還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白玉酒壺,壺身雕著纏枝蓮紋,花瓣舒展自然,接口處嵌著細碎的青金石,如星子點綴。酒香醇厚綿長,飄滿了整間廂房,帶著米酒獨有的清甜。“這是江南的米酒,度數(shù)不高,帶著米香,嘗嘗便是?!标愺业沽艘槐埔撼纬喝珑?,順著杯壁緩緩流淌,在杯底聚成一汪金黃,“生辰當有酒,也算為你添幾分少年意氣,日后闖蕩世間,也能懂幾分酒中滋味。”
劉小寧從未喝過酒,望著杯中晃動的酒液,鼻尖縈繞著清甜的酒香,猶豫了片刻。他抬頭看向陳笠,見師父眼中滿是鼓勵與寵溺,便仰頭一飲而盡。米酒的甘甜中帶著一絲微烈,順著喉嚨滑下,暖融融的淌進胃里,像是有一團小小的火焰在燃燒,臉頰瞬間便熱了起來。他從未喝過這般滋味的飲品,忍不住又喝了幾杯,臉頰很快泛起紅暈,像熟透的蘋果,眼神漸漸迷離,嘴角卻依舊掛著傻笑,說話都帶了幾分含糊:“師、師父,這酒真甜……比野果還甜……”
陳笠眼中滿是溫柔,伸手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指尖觸到他發(fā)燙的臉頰,溫聲道:“傻孩子,酒量這般淺,倒像個偷喝了酒的小松鼠。”說著,他俯身將劉小寧輕輕抱起,少年身形已長,卻依舊輕盈,陳笠抱得毫不費力。他腳步放得極輕,像怕驚擾了夢境般,小心翼翼地將劉小寧放到床榻上,為他蓋好薄被,又用指尖輕輕拭去他嘴角的酒漬,動作溫柔得不像話。看著劉小寧沉睡的容顏,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嘴角還掛著滿足的笑意,似在做著甜美的夢,陳笠眼中的溫柔漸漸被凝重取代,像烏云遮蔽了暖陽。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身影如鬼魅般一閃,瞬息消失在屋內(nèi),只留下空氣中淡淡的酒香與靈氣。
一陣晚風(fēng)掠過山崗,帶著山間的清涼與草木的清香,卷起地上的槐葉,打著旋兒飄向遠方。陳笠已站在了后山山巔,青衫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山巔之上,月光如銀瀑傾瀉,灑在三塊青石上,泛著冷冽的光,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觀主與書院山長早已在此等候,觀主身著藏青色道袍,須發(fā)皆白如霜,垂在胸前的胡須梳理得整整齊齊,手中拂塵垂在身側(cè),拂絲紋絲不動,神色肅穆得如崖邊勁松,眼底滿是凝重;山長依舊是那身寬袖儒衫,青色的衣料上繡著暗紋蘭草,面容溫潤卻眉頭微蹙,手中緊緊攥著一卷經(jīng)書,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指腹將書頁捏出了褶皺。三人面面相對,山間的風(fēng)呼嘯而過,卷起衣角翻飛,獵獵作響,氣氛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連蟲鳴都悄然停歇,只有風(fēng)聲在山巔回蕩。
“陳笠,你自己惹下的禍事,莫要牽連整個蒼清界?!庇^主率先打破沉默,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如金石相擊,震得空氣都微微顫動,“當年你擅闖域外禁地,盜走混沌石核,引動天道反噬,如今仇家尋來,兵臨蒼清邊境,旌旗遮天蔽日,殺氣直沖天靈,你一人之事,何必讓億萬蒼生受難?”
陳笠負手而立,望著遠處翻涌的云海,云層如墨,暗藏雷霆,時不時有細碎的電光在云層間閃爍。他神色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仿佛觀主說的是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一語不發(fā),只有青衫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衣袂翻飛間,露出腰間那枚小小的玉墜,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山長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滿是無奈與痛心,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本是圣人弟子,自當維護這蒼生安寧,護蒼清界周全。陳笠,你天資卓絕,百年難遇,本可大道坦途,飛升成仙,卻偏偏行此險招,如今闖下彌天大禍,連累眾生,唉……”他欲言又止,重重的嘆息在山巔回蕩,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惋惜,手中的經(jīng)書被攥得更緊了。
觀主見陳笠依舊沉默,如頑石般不為所動,又上前一步,沉聲道:“陳笠,你休要執(zhí)迷不悟!想想劉小寧,他身世奇特,本就命運多舛,自小無父無母,全靠你我照料,從未沾染塵世紛爭,你若出事,他何去何從?況且,我乃呂祖在世弟子,身負護佑蒼生之責(zé),斷不能讓你將災(zāi)禍引至蒼清,累及無辜!”
陳笠終于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觀主與山長身上,眼中沒有波瀾,只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幾分疲憊:“他日我若走后,還請二位照看好用這孩子。他心性純良,是天地石胎所生,不染塵埃,萬不可讓他卷入我的因果,莫要讓他重蹈我的覆轍?!闭f罷,他微微頷首,算是行禮,轉(zhuǎn)身便要離去,青衫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如天地間一顆孤獨的星。
“陳笠!”觀主喚住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眼底滿是復(fù)雜的情緒,有惋惜,有擔(dān)憂,有無奈,卻終究沒再說什么。
陳笠腳步未停,身影漸漸融入夜色之中,如水滴匯入大海,消失不見。只留下觀主與山長在山巔之上,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神色凝重,晚風(fēng)卷著他們的嘆息,消散在無邊夜空,唯有月光依舊清冷,灑在空曠的山巔。
之后的日子,陳笠愈發(fā)溫柔,仿佛要將余生所有的時光都傾注在劉小寧身上。他本是閑耍慣了的人,往日連聽人多說幾句話都嫌煩,如今卻耐著性子,每日陪劉小寧在三清殿前聽經(jīng)。觀主講道時,他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石面,節(jié)奏舒緩,卻會悄悄在劉小寧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解釋那些晦澀難懂的經(jīng)文,將深奧的道理化作淺顯的故事;他陪著劉小寧爬后山,坐在老槐樹上聽書院的講學(xué),山長講《論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便在一旁補充幾句市井趣聞,說某個商販因欺瞞顧客最終落魄,引得劉小寧偷偷發(fā)笑,卻又怕被山長發(fā)現(xiàn),趕緊捂住嘴;他帶著劉小寧在溪流邊捉魚,用樹枝做魚竿,用面團做魚餌,哪怕釣了半天只釣上幾條小魚苗,也能笑得開懷,將魚苗小心翼翼放回水中,看著它們擺著尾巴游遠;他陪劉小寧在空地上放風(fēng)箏,親手為他糊了一只沙燕風(fēng)箏,竹骨纖細,紙面繪著彩色的花紋,看著風(fēng)箏乘風(fēng)而起,飛向天際,他眼中滿是向往與不舍,仿佛那風(fēng)箏便是劉小寧,終有一天要飛向更遠的地方;他甚至?xí)阒鴦⑿幵诓亟?jīng)閣抄經(jīng),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工整的楷書,筆尖在宣紙上劃過,留下墨色的痕跡,墨香與紙香交織,成了最溫暖的時光印記,連空氣都變得沉靜而溫柔。
每到夜深人靜,劉小寧沉沉睡去之后,陳笠便會悄然起身,腳步輕得像一片落葉,不發(fā)出一絲聲響,來到當年那片被改造過的菜地。月光下,菜地上的紋路愈發(fā)清晰,如蛛網(wǎng)蔓延,似星河流轉(zhuǎn),隱隱有淡金色微光在紋路間跳躍,與劉小寧眉心的印記遙相呼應(yīng),泛起柔和的光暈。陳笠靜靜站在光暈中央,閉目凝神,周身靈氣涌動,化作點點熒光,與菜地的紋路相互交織,形成一張復(fù)雜的靈氣網(wǎng)。他似在與無形之物交流,嘴唇微動,低聲呢喃著晦澀的咒語,音節(jié)古怪卻帶著莫名的韻律,語氣鄭重而堅定,仿佛在與天地立約,又似在向某種力量祈求。周身的氣息時而凝重如泰山壓頂,讓周遭的草木都微微低垂;時而舒緩如清風(fēng)拂面,讓夜露順著葉片滑落,直到天快破曉,東方泛起魚肚白,才悄然返回廂房,身影消失在晨光之中。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半月有余。這一日,黃昏格外絢爛,晚霞如火燒般鋪滿天空,將山川草木、道觀樓宇都染成了暖紅色,連空氣都帶著溫?zé)岬呐猓路鹫麄€世界都被籠罩在一片溫柔的光暈中。陳笠與劉小寧坐在觀前的老槐樹下,樹影婆娑,光斑在兩人身上晃動,如碎金跳躍。他們望著夕陽緩緩西沉,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直延伸到遠處的溪流邊,交織在一起,難分彼此。
“小寧,”陳笠忽然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像被晚風(fēng)拂過的琴弦,帶著幾分顫音,“你生平最喜之事為何?”
劉小寧望著漫天晚霞,眼中滿是平靜與暖意,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緩緩道:“我喜歡和觀主爺爺、師兄弟們一起在三清殿前聽經(jīng)講學(xué),晨鐘暮鼓,香火繚繞;喜歡去書院聽山長先生講圣賢言,知曉世間道理;喜歡后山的竹林與野果,春天挖筍,夏天摘果,冬天賞雪;更喜歡……有師父陪著我,無論做什么,只要有師父在,便覺得安心?!彼D(zhuǎn)頭看向陳笠,眼中滿是純粹的依賴,像孩童依賴著最堅實的港灣,“只要你們都在,粗茶淡飯,陋室簡居,在哪里都好,哪里都是家?!?/p>
陳笠心中一暖,像是被溫水浸潤,眼眶微微發(fā)熱,他抬手拂去落在劉小寧肩頭的槐葉,指尖輕輕劃過他的發(fā)絲,又問道:“若是有一日,這些都不見了——觀主不在了,師兄弟們不在了,連我也不在了,這玉清觀、這后山、這熟悉的一切,都化為烏有,你又當如何?”
劉小寧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他沉默了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貼身藏著的《石心錄》,冰涼的書頁讓他漸漸鎮(zhèn)定,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卻很快被堅定取代。他抬起頭,眼神變得異常堅定,如頑石般不可動搖,聲音清晰而有力:“我會一直找,走遍蒼清界的每一個角落,翻遍每一座山川,涉過每一條河流,不問歸期,不計代價,直到找到你們?yōu)橹??!?/p>
聽到這個回答,陳笠身子一震,如被驚雷擊中,眼中閃過欣慰、不舍、心疼,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如浪潮翻涌,難以平復(fù)。他頓了片刻,臉上漸漸綻開一抹釋然的笑,如冰雪消融,如烏云散盡,帶著幾分解脫,又帶著幾分沉重。他抬手揉了揉劉小寧的頭發(fā),動作溫柔得不像話,指尖輕輕劃過他的發(fā)梢,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傻孩子,執(zhí)念太深,會受苦的。”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而鄭重,每個字都似帶著千鈞重量,“我快要走了?!?/p>
劉小寧臉上的堅定瞬間崩塌,眼中滿是錯愕與慌亂,像被驚雷劈中,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猛地抓住陳笠的衣袖,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指腹攥得發(fā)紅,急聲道:“師父要去哪里?什么時候回來?是不是要去山外處理事情?我可以等你,等你回來繼續(xù)教我寫字,陪我聽經(jīng),陪我放風(fēng)箏……我可以等很久很久,不管多久我都等!”
陳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靜靜地望著他,眼神溫柔而決絕,如望著一件稀世珍寶,又似望著一段注定要告別的時光。他輕輕拍了拍劉小寧的手背,試圖安撫他慌亂的情緒,一字一句道:“為了你,我會盡力?!?/p>
夕陽的余暉愈發(fā)刺眼,將天空染成了一片血紅,像是預(yù)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離別。劉小寧見陳笠不再說話,心中的慌亂漸漸被濃重的失落取代,他緊緊攥著陳笠的衣袖,指腹感受到布料的粗糙紋理,不再追問,只是默默望著夕陽,淚水悄悄模糊了雙眼,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陳笠也不再言語,靜靜陪著他坐著,青衫與月白道袍的身影依偎在槐樹下,直到最后一絲余暉消失在天際,夜幕緩緩降臨,將兩人的身影籠罩在無邊的寂靜之中,只余下晚風(fēng)輕吟,槐葉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