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浮在虛幻與現(xiàn)實的邊界。
冰冷的雨水、廢墟的塵埃、心碎的刺痛……所有這些尖銳的感覺都漸漸模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溫暖而明亮的陽光,和一陣清甜的桂花香。
林小雨知道這是一個夢,但她也希望這個夢再也甚至永遠(yuǎn)都不要結(jié)束,她不想醒來……
因為只有在夢里,那個穿著干凈白襯衫、身上帶著淡淡墨水與紙張氣息的唐昊,才會如此清晰地,再一次向她走來。
【初識·報刊亭】
夢的起點,是北京運(yùn)河邊上那個小小的報刊亭。初夏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灑下細(xì)碎的光斑。她正手忙腳亂地整理著新到的、沉重的建筑設(shè)計期刊,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你好,麻煩給我一本這期的《建筑學(xué)報》?!?/p>
她抬起頭,撞進(jìn)一雙專注而清澈的眼睛里。他很高,氣質(zhì)干凈,不像工人,倒更像一位年輕的學(xué)者。他遞過零錢,修長的手指上還沾著些許未洗凈的繪圖鉛筆的痕跡。
“你也對建筑感興趣?”他看到她手邊那幾本翻得有些卷邊的專業(yè)雜志,有些好奇地問。
“我是實習(xí)記者,在做一些本城建筑更新的選題?!彼卮?,將雜志遞給他。
他接過,露出一抹恍然的微笑:“很好的角度。我叫唐昊,是同濟(jì)建筑系的,現(xiàn)在也是在北京實習(xí)期間,或許,我們能交流一下。”
陽光落在他舒展的眉宇間,沒有局促,只有一種基于專業(yè)認(rèn)同的、自然而然的欣賞。
【相知 · 咖啡館】
夢境流轉(zhuǎn),畫面切到了河邊那家總飄著咖啡香的小館。攤開的筆記本和建筑圖紙幾乎占滿了整個小桌。
他不再是那個僅有幾面之緣的陌生人,而是能就一個建筑細(xì)節(jié)與她深入探討的知己。但是這次他卻有些局促和遲疑:
“我……我是蘇州人,我決定實習(xí)期結(jié)束回到蘇州去,因為我覺得故鄉(xiāng)才是我的根,所以這可能是我們的最后一面了,陌生人?!?/p>
聽到這個稱謂,林小雨才知曉自己從未告訴過唐昊她的真實姓名,不知怎的,她的鼻頭一酸:“我叫林小雨……”
“好的,小雨小姐。”他露出了一抹微笑,陽光通過窗縫撒在他的臉上,林小雨仔細(xì)地注視著他,莫名地,她不想讓他離開。
【告別·火車站臺】
“再見,林記者。希望以后能在蘇州看到你的大作?!彼χ鴵]手,笑容干凈,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回歸故土的釋然。
火車開動,帶走他的身影,也仿佛抽走了北京城的一部分色彩。林小雨站在原地,忽然感到一種清晰的失落。她這才驚覺,那份基于思想共鳴的好感,早已在一次次交談中,悄然滋長為更深刻的情愫。
于是,家中那場“戰(zhàn)役”開始了。她對著父親林萬書——那位在北京報界頗有分量的記者,百般糾纏,理由從“深入基層”到“追尋新聞理想”,最終,疼愛女兒的父親拗不過,一紙調(diào)令,她來到了蘇州分社。
【再度相遇·蘇州分社】
夢的場景切換到了細(xì)雨綿綿的蘇州。她抱著行李,站在分社門口,仿佛偶遇般,看見了撐著傘、一臉驚愕的唐昊。
“小雨小姐,你怎么會站在這里?”
她的心怦怦直跳,臉上卻故作輕松:“社里安排,來做些地方特色的選題?!?/p>
他眼中的驚訝化為純粹的、毫不掩飾的欣喜。他沒有追問,她也沒有多言。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江南的煙雨中悄然滋生。
他帶她走遍蘇州的大街小巷,看那些他口中“活著的歷史”。最終,他們站在那間待改造的老廠房前。
“我想把它改為一間書店,一間融入蘇州古典美學(xué)的書店,讓蘇州大街小巷都充斥著知識的味道?!?/p>
說罷,他便遞給她一張圖紙:“這是我對這書店雛形的構(gòu)造,你看看呢……”
圖案不是傳統(tǒng)的團(tuán)花,而是一座微縮平面的、融合了飛檐與現(xiàn)代玻璃幕房的亭臺。
他看著她,目光深邃:“‘桃花塢’代表蘇州的傳統(tǒng)精神,我打算花時間刻畫一枚印章出來,而這枚印章本身,代表著‘確認(rèn)’與‘落成’。它是我對這個項目的承諾,也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她懂得。這枚印章,是他夢想的具象,是他未曾宣之于口的、邀請她參與他人生的信物。她緊緊握住,仿佛握住了一個共同未來的鑰匙。
……
夢的甜蜜在此刻達(dá)到頂峰。
隨即,畫面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裂開!那枚象征著夢想與情感的印章驟然變得滾燙,老廠房的影像在夢中轟然倒塌,唐昊帶著期許的笑容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唐昊!”
林小雨尖叫著從病床上驚醒,淚水蜿蜒而下。心口的劇痛與掌心那枚現(xiàn)實中真實存在的、正在隱隱發(fā)燙的印章,和她終未回應(yīng)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