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水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震醒的。
“咚咚咚!”
“金吾衛(wèi)奉命查案,請速速開門!”
門板被砸得砰砰作響,震得唐秋水宿醉后發(fā)脹的腦袋嗡嗡直響,連耳朵都跟著發(fā)麻。
她晃了晃沉重的頭顱,指腹用力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陽穴,起身時好像踢到了什么東西,打了個踉蹌,堪堪扶住桌沿才穩(wěn)住身形。
緩了片刻,她一步步挪到門邊,撥開門栓,“吱呀”一聲拉開了房門。
門外,
身著黑色翻領(lǐng)暗紋長袍的俊朗將軍甫一與唐秋水打照面,兩道劍眉便驟然擰起,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熏得他連帶著五官都跟著扭曲一瞬。
將軍本能地后退半步拉開距離,見開門的是位女子,握著刀柄的手稍稍松了些力,語氣卻依舊冷硬:“金吾衛(wèi)奉命查案,煩請姑娘配合?!?/p>
唐秋水不動聲色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掠過他腰間懸掛的鎏金腰牌,這才側(cè)身讓開門口,斜斜倚著門框,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將軍,請。”
那將軍站在門口,眼神也在偷偷打量唐秋水,或許對一般人來說很隱晦,但在唐秋水眼里有些明顯。
他邁步進屋,只一瞬,如同掉入酒缸,鼻子就像是狠狠被酒打了一拳。
將軍神情中夾雜著幾絲嫌棄,看著滿地的空酒壇,強壓下不適,貼著墻根仔細查探,目光銳利如鷹,似在搜尋什么關(guān)鍵證物。
唐秋水抱臂靠著門框,無聲打了個哈欠,眼底還帶著未醒的惺忪,儼然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
半晌。
那將軍的眸子陡然一厲。
他蹲下身,伸手扒開桌下堆積的空壇,從縫隙中拾起一柄通體黝黑的物件。
那東西看著像匕首,刀身卻異常窄細,更似加長的鐵針,又帶著錐子的鋒利弧度。最刺眼的是,刀身上凝著暗紅的痕跡,湊近細聞,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這是何物?”
將軍捏著那柄染血的兇器,轉(zhuǎn)身朝唐秋水揚了揚。
唐秋水:“?”
不等她開口,將軍已自行斷論,語氣沉了幾分:“是兇器?!?/p>
他忽然高聲喝道:“來人!”
門外兩名金吾衛(wèi)應聲而入,行禮道:“中郎將!”
將軍吩咐道:“將嫌犯壓入金吾獄,嚴加審問!”
金吾衛(wèi):“是!”
唐秋水:“???”
唐秋水意識還未完全轉(zhuǎn)過來,身體已先一步做出反應。
眼見左右兩名金吾衛(wèi)伸手來擒,她足尖一點,身形如柳絮般飄向另一側(cè),避開了兩人的鉗制。目光飛快掃過窗邊——
那位中郎將好巧不巧的堵在窗前,不經(jīng)意間斷了她的退路。
事到如今,唐秋水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分明是有人設局,要將一樁她毫不知情的命案扣在她頭上,眼下已經(jīng)進行到人贓并獲的階段了。
眼見那兩個金吾衛(wèi)再上前,唐秋水連忙抬手喝止:“且慢!”
唐秋水話音微頓,視線定格在那位中郎將身上:“將軍不問青紅皂白便要抓人?既是查案,我總該知曉自己犯了何罪,涉案何事吧?”
她本以為看這中郎將雷厲風行的架勢,多半是個目空一切的跋扈武將,沒成想對方聽了這話,竟真的抬手示意手下停步,反問道:“你當真不知?”
“將軍以為,我該知曉何事?”
唐秋水將他的話原封不動地拋回去,足尖輕輕一勾,一張梨花木椅便滑到身下。她撩起衣擺坐下,姿態(tài)從容,“我昨日申時一刻入長安縣,酉時入住這春華樓,自始至終未曾踏出過房門半步?!?/p>
她一邊說,一遍指著滿地的酒壇:“這酒壇、氣味,足以證明我喝了整夜的酒,直至方才將軍敲門驚醒,與我送酒的店小二亦能夠證明我的清白?!?/p>
話音落時,她微微傾身,“私以為,堂堂金吾衛(wèi)中郎將,總不會在我房間搜出個沾血的匕首,便斷定我是兇手吧?”
唐秋水一字一句,條理清晰,邏輯縝密,哪里還有半分宿醉未醒的混沌模樣。
那中郎將手指摩挲著刀柄,黑眸沉沉地盯著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倒是旁邊一名金吾衛(wèi)按捺不住,厲聲呵斥:“放肆!將軍問話,你一個草民竟敢如此無禮!見了將軍不行禮,還敢坐著回話,簡直目無王法!”
唐秋水眨了眨眼睛,“哎,非也……”
她故作暈眩地抬手扶額,含糊其辭:“我酒醉未醒,若是行禮時站不穩(wěn),失了儀態(tài)倒也罷了,萬一沖撞了將軍,豈不是火上澆油了不是?!?/p>
“……呵?!?/p>
沉默半晌,那中郎將忽然低笑一聲,笑聲里聽不出喜怒。他揮了揮手,再次下令:“帶走。”
金吾衛(wèi):“是!”
唐秋水:“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