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晚霞,像潑灑在天際的凝固的鮮血,紅得令人心慌。十五歲的陸沉淵剛結(jié)束晚自習(xí),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口袋里揣著這次名列前茅的月考成績單,想著父親或許會難得...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那一天的晚霞,像潑灑在天際的凝固的鮮血,紅得令人心慌。十五歲的陸沉淵剛結(jié)束晚自習(xí),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口袋里揣著這次名列前茅的月考成績單,想著父親或許會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然而,一陣刺耳得近乎凄厲的手機鈴聲,劃破了這短暫的寧靜,也劃破了他尚且安穩(wěn)的世界。
電話那頭,是工廠車間主任帶著哭腔的、語無倫次的嘶吼:“沉淵……快、快來工廠!貨梯……貨梯塌了!陸總和他們……被……被壓在下面了!”“他們”兩個字,像兩把冰錐,瞬間刺穿了他的耳膜,直抵心臟。
陸沉淵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跑過去的,肺葉像破風(fēng)箱一樣拉扯著灼痛的空氣,耳邊是呼嘯而過的、模糊的車流聲。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
工廠門口混亂不堪,閃爍的警燈和救護車燈將每個人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鬼魅。他撥開擁擠、惶恐的人群,像一尾逆流的魚,拼命游向那吞噬了一切的事故中心。
然后,他看到了。扭曲變形的貨梯金屬框架,像一頭巨獸殘破的骨骸,森然地矗立在那里。地面上,一塊刺眼的白布蓋住了一個熟悉的、再也不會動彈的身影,白布下透出的輪廓,是父親常穿的那件藏青色西裝。那一抹露出的、毫無血色的手腕,成了陸沉淵此后無數(shù)個夢魘中定格的畫面。
而不遠處,醫(yī)護人員正小心翼翼地將母親從廢墟中抬上擔架。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氣息微弱得像風(fēng)中殘燭。就在她被抬經(jīng)過陸沉淵身邊時,不知從哪里生出的最后一絲力氣,她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
她的眼睛死死盯著他,里面有無法言說的痛苦,更有一種瀕死般的、灼熱的托付。 “沉淵……”她的聲音氣若游絲,卻字字如錘,“看好……清許……千萬別,別讓他……靠近……運轉(zhuǎn)的機器……”
話音未落,那抓住他的手便驟然脫力,垂落下去。醫(yī)護人員迅速將擔架推上了救護車。車門“哐當”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生死,也關(guān)上了陸沉淵少年時代的最后一道門。
他僵在原地,父親的白布與母親最后的囑托,在他十五歲的天空里交織成一張絕望的網(wǎng)。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身影快步走到他身邊,為他撐起了一把黑傘,擋住不知何時已滂沱而下的大雨。是父親的特別助理,寒敘仁。
寒敘仁的臉上寫滿了悲痛與疲憊,他啞著嗓子,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陸沉淵耳邊說:“沉淵,你父母的事,我已經(jīng)在處理。但剛才公司接到幾個大客戶的電話,王氏那邊已經(jīng)開始散布謠言,說我們的產(chǎn)品質(zhì)量和管理都有嚴重問題,要求取消所有訂單……這個家,這個工廠,現(xiàn)在……只能靠你了?!?/p>
陸沉淵沒有回頭,他的目光越過寒敘仁的肩膀,看到了角落里,八歲的弟弟陸清許正被保姆牽著,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臟兮兮的玩具卡車,稚嫩的臉上滿是驚恐與茫然,小聲地啜泣著。
雨水敲打著傘面,噼啪作響,像是無數(shù)道催命的符咒。
陸沉淵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雙尚顯稚嫩的眼眸里,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徹底碎裂,又被一種超乎年齡的冷硬重新凝固。他走到弟弟面前,蹲下身,用力攥緊了那只冰冷、顫抖的小手,聲音因極度壓抑而嘶啞不堪,卻異常清晰地說:“別怕清許,哥哥在?!?/p>
這三個字,從此不再是一句簡單的安慰,而是一道沉重的枷鎖,一場他與命運簽下的、不容反悔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