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楠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動了一下，臉上寫滿了困惑。

　　箭已在弦上。張森閉上了眼睛，然后又猛地睜開，像是要把所有的猶豫都甩掉。

　　“我的物理，上次月考只考了62分。”語速快得像是在背誦一篇不熟悉的課文，生怕一停頓就會失去所有的勇氣，“我告訴你的那些好成績，都是騙你的?！?/p>

　　江楠臉上的表情凝固了，驚訝慢慢浮現(xiàn)。

　　張森不等她反應(yīng)，繼續(xù)傾倒著那些在他心里積壓了太久的秘密：“還有，我根本不喜歡看NBA，那些籃球知識，什么戰(zhàn)術(shù)、球星數(shù)據(jù)，都是我臨時惡補的。你記得上次你說你喜歡聽獨立音樂人的歌嗎？其實我完全聽不懂，什么‘萬青’，什么‘草東’，我回家偷偷查了一整晚資料，才勉強能接上你的話。”

　　他一口氣說了出來，感覺胸口那塊壓了他兩年的大石頭，似乎松動了一些，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忐忑。他像一個交出了所有底牌的賭徒，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你為什么…”江楠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話只說了半句，就被堵在了喉嚨里。她的臉頰更紅了，這次不是因為炎熱，而是因為某種情緒的沖擊。

　　“因為我喜歡你?！边@幾個字，終于沖破了所有阻礙，清晰地、重重地落在了兩人之間的空氣里。說出來的一瞬間，張森感覺整個人都輕了，仿佛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枷鎖。陽光不再那么刺眼，蟬鳴也不再那么煩人，整個世界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從高一開學(xué)第一天，你坐在我前面兩排靠窗的位置，陽光照在你頭發(fā)上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彼a充道，聲音低沉了下來，帶著一種如釋重負(fù)的平靜。

　　江楠的臉?biāo)查g紅透了，像熟透的番茄。她張著嘴，眼睛瞪得大大的，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赤裸的告白，以及告白背后隱藏的龐大信息量沖擊得不知所措。

　　張森看著她窘迫的樣子，心里涌起一股苦澀。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很幼稚，以為裝成你可能會喜歡的樣子，就能引起你的注意。但實際上，我物理真的很爛，最愛看的是動漫不是球賽，對音樂一竅不通。運動會上跑三千米都能累趴下。我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甚至還有點糟糕的高中男生。”

　　就在這時，操場上打球的男生們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歡呼，大概是誰投進(jìn)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那歡呼聲遙遠(yuǎn)而模糊，像是在另一個世界。

　　“明天分班后，你可能再也不會注意到我了。”張森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所以我想，至少在今天，在你可能徹底忘記我之前，讓你認(rèn)識一下真實的我。哪怕這個真實，有點……不堪?！?/p>

　　他低下了頭，不敢再看江楠的眼睛，等待著最終的宣判。是厭惡？是嘲笑？還是禮貌的拒絕？無論哪一種，他都準(zhǔn)備接受。這是他欺騙應(yīng)得的代價。

　　時間仿佛停滯了。只有蟬鳴不知疲倦地嘶喊著。江楠沉默了許久，久到張森幾乎以為她已經(jīng)悄悄離開了。他忍不住抬起眼，發(fā)現(xiàn)她正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校服裙的邊角。

　　“你知道嗎，”她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像是一片羽毛拂過水面，“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騙我?！?/p>

　　張森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浸入了冰水里。果然……還是不行啊。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準(zhǔn)備說聲“對不起”，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但是，江楠抬起了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閃爍著一種復(fù)雜的光芒，有驚訝，有嗔怪，但似乎……并沒有厭惡。

　　“但是，”她頓了頓，語氣加重了一些，“我更討厭有人明明很優(yōu)秀，卻要否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