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順著蘇旭文的額角滑落,滴在緊攥著被單的手背上,一片冰涼。他的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唯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鏡中的“蘇旭文”依舊維持著那抹冰冷詭異的笑,眼神空洞而邪惡,仿佛在欣賞他的恐懼。
“你……是什么東西?”蘇旭文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沙啞顫抖。
鏡影沒有回答,只是笑容咧得更大,嘴角幾乎要裂到耳根,露出非人的弧度。它緩緩抬起手,那動作帶著一種黏膩遲滯感,與蘇旭文自己的動作截然不同。鏡影的手指,隔著冰涼的鏡面,一點點地指向蘇旭文的眉心。
一股針扎般的刺痛感瞬間在蘇旭文的眉心炸開!緊接著是刺骨的寒意,順著那無形的“指尖”蔓延,仿佛要將他的血液和思維一同凍結(jié)。耳邊那些細碎的低語再次響起,比夢中更加清晰,像是無數(shù)冤魂擠在狹窄的通道里哀嚎、詛咒。
“滾開!”蘇旭文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猛地抓起枕邊的鬧鐘,用盡全力砸向穿衣鏡!
“哐啷——!”
刺耳的碎裂聲劃破了午夜的死寂。玻璃碎片四濺開來,映出無數(shù)個破碎而扭曲的“蘇旭文”,每一個碎片中的倒影都帶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笑。
幾乎在鏡子破碎的同一時間,那股縈繞不散的陰冷感和眉心的刺痛驟然消失了。耳邊的低語也像被掐斷的廣播,戛然而止。
房間里只剩下蘇旭文粗重的喘息聲,以及滿地狼藉的玻璃碎片。月光透過窗戶,照在那些碎片上,反射出點點寒光,仿佛無數(shù)只窺探的眼睛。
他癱軟在床上,過了好幾秒才找回一絲力氣。他顫抖著伸手摸向自己的眉心,皮膚光滑,沒有任何傷口,但那冰冷的觸感卻記憶猶新。
這不是夢。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絕對真實。
“小心鏡子……”林婉兒白天的話語再次回響在耳邊。她早就知道!她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
一種強烈的沖動驅(qū)使著蘇旭文。他猛地跳下床,甚至顧不上穿好拖鞋,踉蹌著沖出房間,抓起客廳桌上的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出他毫無血色的臉。他在班級群里飛快地找到了林婉兒的頭像,發(fā)送了好友申請。
等待回復(fù)的每一秒都無比漫長。他死死地盯著屏幕,生怕錯過任何動靜。就在他幾乎要絕望時,手機屏幕亮了——
“對方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p>
蘇旭文立刻撥通了語音通話。鈴聲響了幾下后被接起,那邊一片沉默,只有清淺的呼吸聲。
“林婉兒!”蘇旭文的聲音依舊帶著未散的驚恐,“是我,蘇旭文!你白天說的……鏡子……它……它剛才……”
“你看到了什么?”林婉兒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清澈而冷靜,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稍稍驅(qū)散了些許籠罩蘇旭文的恐懼。
“鏡子里……鏡子里的人不是我!他在對我笑!他想碰我!”蘇旭文語無倫次地描述著,聲音因后怕而哽咽,“還有……很冷,有聲音在耳邊說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后林婉兒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凝重:“‘它’盯上你了。比我想象的還要快?!彼D了頓,問道,“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一樣?”
“不一樣?”蘇旭文一愣,下意識地感受著自己的身體。除了過度驚嚇后的虛脫感和尚未平復(fù)的心跳,似乎……“我的頭有點脹,身體里……好像有股熱氣在竄……”
他說不清楚那種感覺,就像是感冒發(fā)燒,但又不完全一樣,那股熱流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帶來一種陌生的充盈感。
“果然……”林婉兒輕聲自語,隨即語氣變得堅決,“聽著,蘇旭文。明天放學(xué)后,舊教學(xué)樓后面的庭院見。不要告訴任何人。還有,今晚不要再照任何鏡子?!?/p>
“舊教學(xué)樓?為什么去那里?你到底是誰?你怎么會知道這些?”疑問像潮水般涌上蘇旭文的心頭。
“那里……比較‘干凈’?!绷滞駜旱幕卮鹨馕渡铋L,“至于我……我和你一樣,都是能‘看見’的人。具體的情況,明天再告訴你。記住,別再照鏡子?!?/p>
說完,她便掛斷了電話。
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忙音,蘇旭文緩緩放下手臂。他環(huán)顧著狼藉的臥室,目光掃過地上那些閃爍著寒光的鏡子碎片,心有余悸。他遵照林婉兒的警告,小心翼翼地用掃帚和簸箕將所有碎片清理干凈,又用一塊厚厚的深色布料將空空如也的鏡框完全遮蓋起來。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
他毫無睡意,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天色?;叵肫疬@一個月的種種,阿杰的失蹤、鎮(zhèn)上的流言、詭異的夢境、林婉兒的警告、還有剛才那驚魂一幕……這一切都指向了那口被封印的古井。
他攤開手掌,試圖回憶起夢中靠近古井時那股冰冷的觸感,以及鏡中倒影指向他時那刺骨的寒意。然而,當(dāng)他仔細回想時,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意,竟隱隱從丹田處升起,緩緩流向四肢,驅(qū)散了些許殘留在體內(nèi)的陰冷。
這股暖流……就是林婉兒所說的“不一樣”嗎?
它是什么?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自己身體里?這和那口古井,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無數(shù)謎團盤旋在腦海,但這一次,恐懼之中,似乎滋生出了一絲微弱卻堅定的東西——他必須弄清楚真相,為了阿杰,也為了自己。
清晨的陽光終于完全驅(qū)散了夜色,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在覆蓋著布料的鏡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旭文深吸一口氣,拿起書包,走出了家門。
新的一天開始了,但對于蘇旭文而言,世界已然不同。通往上學(xué)的熟悉路途,此刻在他眼中,也仿佛潛藏著無數(shù)看不見的陰影與低語。
他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nèi)那股陌生的暖流,走向那個約定的地點,走向一個他從未想象過的、真實卻危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