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派去的暗衛(wèi)三日后帶回了消息。
密信上字跡潦草,顯然是急著傳回。暗衛(wèi)查到,沈明微送給太子近侍的那盒點心,并未入太子腹中,而是輾轉(zhuǎn)到了一位曾在將軍府后廚當(dāng)差的婆子手里。那婆子半年前因手腳不干凈被趕出去,如今在沈府別院當(dāng)差。
更讓人起疑的是,程少商臨產(chǎn)前半月,皇后轉(zhuǎn)贈的那批補品里,有一盒燕窩被人動了手腳。暗衛(wèi)在那婆子的住處搜出了燕窩的殘渣,里面摻了極微量的寒性草藥,尋常人服食無礙,可對孕晚期的婦人來說,卻會悄悄損傷胎氣。
凌不疑捏著信紙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腹幾乎要嵌進紙里。他站在書房的陰影里,周身的寒氣比窗外的冬風(fēng)更甚。原來阿青的先天不足,并非天意,而是人為!
他想起少商孕期時總說身子發(fā)沉,想起阿青生下來時那微弱的哭聲,想起少商抱著冰冷的襁褓時絕望的眼神——這一切,竟是沈明微在暗處布下的毒計!
“將軍?”侍從在門外輕喚,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凌不疑深吸一口氣,將信紙湊到燭火上?;鹈缣蝮轮堩?,將那些骯臟的算計燒成灰燼?!皞滠嚕ド蚋?。”他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沈府此刻正張燈結(jié)彩,并非有什么喜事,而是沈明微以明宜君的身份宴請京中貴婦。她穿著一身海棠紅的錦裙,鬢邊鳳釵流光溢彩,正端著酒杯與人談笑,眼角的余光瞥見凌不疑帶著一身寒氣闖進來,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淺笑。
“凌將軍大駕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彼畔戮票Z氣帶著幾分刻意的親昵,“只是不知將軍今日……”
“沈明微?!绷璨灰纱驍嗨抗馊绲?,直直射向她,“阿青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滿堂的笑語瞬間凝固,貴婦們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沈明微臉上的笑容僵住,隨即換上一副委屈的模樣:“將軍這是說的什么話?小娘子夭折,我也十分痛惜,怎會……”
“那盒燕窩,那后廚的婆子,你還要我一一說出來嗎?”凌不疑步步緊逼,玄色衣袍在身側(cè)劃出冷冽的弧度,“你恨我,恨少商,沖我們來便是,為何要對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下手?!”
沈明微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卻仍強撐著:“將軍無憑無據(jù),休要血口噴人!我是陛下親封的明宜君,你這般污蔑,就不怕……”
“怕?”凌不疑冷笑,“我凌不疑這輩子,從不知怕字為何物。你以為有太子護著,就能為所欲為?你以為用一個無辜嬰孩的性命來泄憤,就能稱心如意?”
他猛地抬手,指向門外:“那婆子已被我拿下,此刻正在刑部大牢里。你若不信,大可去聽聽她的供詞!”
沈明微的身子晃了晃,眼底的鎮(zhèn)定終于崩塌。她沒想到凌不疑竟能查到這么快,更沒想到那個被她視為棄子的婆子會被抓到。
“不是我……”她喃喃著,聲音發(fā)虛,“我只是……只是想讓她受點教訓(xùn),沒想過要傷孩子……”
這話出口,無異于不打自招。周圍的貴婦們發(fā)出低低的驚呼,看向沈明微的眼神里充滿了鄙夷與恐懼。
凌不疑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沒有半分憐憫,只有滔天的恨意?!吧蛎魑?,你欠我們的,欠阿青的,我會讓你一點一點,加倍償還。”
他轉(zhuǎn)身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冰棱上。走到門口時,他停住腳步,背對著滿堂的人,聲音冷得刺骨:“從今日起,沈府與凌府,不死不休?!?/p>
寒風(fēng)從敞開的門灌進來,吹得沈明微鬢邊的鳳釵叮當(dāng)作響,像在為她奏響喪鐘。她癱坐在椅子上,看著滿室狼藉的宴席,看著那些貴婦們驚慌離去的背影,忽然捂住臉,發(fā)出壓抑的哭聲。
可這哭聲里,卻聽不出半分悔意,只有計劃敗露的不甘,和即將面臨滅頂之災(zāi)的恐懼。
而此刻的凌將軍府,程少商正坐在窗邊,手里摩挲著那個裝著阿青胎發(fā)的香囊。她聽到了外面?zhèn)鱽淼膭屿o,也猜到了凌不疑去了哪里。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將香囊緊緊貼在胸口,眼底是一片沉寂的冰原。
她知道,這場糾纏,終于到了該了結(jié)的時候。為了阿青,也為了她和凌不疑往后的日子,有些債,必須討回來。
窗外的陽光透過云層,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照不進這兩個被仇恨籠罩的府邸半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