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小路的濃霧中,瑪西麥文、歐斯蓋亞和搜救隊員們艱難前行。腳下的青苔濕滑,能見度不足五米,他們只能依靠強光手電和不斷的呼喊來搜尋。
“雅雅——!”
“瑪西麥雅——!”
聲音在霧氣中顯得沉悶,傳不了太遠,就被厚重的潮濕空氣吸收殆盡。
瑪西麥文的心隨著每一次呼喊而不斷下沉??謶窒裉俾粯永p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無法想象雅雅獨自一人在這片冰冷迷霧中會多么害怕,更不敢去想如果她受傷……
就在這時,一陣隱約的、比之前清晰許多的流水聲傳來。
搜救人員有水聲
搜救隊長這邊!注意腳下(指揮著)
眾人循著水聲,小心翼翼地撥開纏繞的藤蔓和灌木。
他們發(fā)現(xiàn)小路的一側,植被有被劇烈壓垮、摩擦的痕跡,陡峭的土坡向下延伸,消失在更濃的霧靄中。
洛川看這里!有滑落的痕跡(蹲下身,用手電照著)
坡上的刮痕和一片掛在荊棘上的、極細微的藍色布料纖維——那是雅雅外套的顏色。
瑪西麥文瞳孔驟縮,一把奪過手電,幾乎是撲到坡邊,向下照射。但霧氣太濃,光線無法穿透,只能聽到下方更清晰的潺潺水聲。
瑪西麥文“雅雅!雅雅你在下面嗎(聲嘶力竭地呼喊,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救援隊長經(jīng)驗豐富,迅速觀察環(huán)境,在手電光束的邊緣,發(fā)現(xiàn)了一處人工開鑿的、略顯陡峭但可供人通行的石階,蜿蜒通向下方
搜救隊長這里有路可以下去!快!
與此同時,營地。
夏雪兒緊緊抱著歐趴,感受到他的顫抖非但沒有平息,反而在某一刻驟然加劇。歐趴猛地抬起頭,一直空洞望向森林方向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情感波動——那是一種極致的恐慌和痛苦。他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不成調(diào)的嗬嗬聲,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小小的身體劇烈地掙扎起來,想要掙脫夏雪兒的懷抱。
夏雪兒歐趴!歐趴你怎么了?別嚇雪兒阿姨啊
夏雪兒被他的反應驚呆了,幾乎抱不住他。
歐趴聽不進任何話,他的世界仿佛在瞬間被一種尖銳的、撕裂般的預感充斥。他聽不到遠處父母的呼喊,卻仿佛能感受到雅雅生命力的急速流逝。那種聯(lián)系,超越了言語,超越了常理,是長達數(shù)年的陪伴浸潤出的、靈魂層面的共鳴。
就在瑪西麥文在溪谷上方發(fā)出絕望呼喊的幾乎同一時刻,歐趴像是心弦崩斷般,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了夏雪兒,如同離弦的箭,朝著森林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沖了過去
夏雪兒歐趴!回來(驚呼)
和旁邊的老師們都嚇了一跳,連忙追上去??蓺W趴跑得飛快,那種不顧一切的勢頭,完全不像一個平日對周圍漠不關心的自閉癥孩子。他仿佛被一種本能牽引著,直奔那個十字路口,然后毫不猶豫地拐上了左邊那條迷霧彌漫的小路!
溪谷下方。
救援隊伍沿著石階快速下到谷底。冰冷的霧氣稍微稀薄了一些,一條不寬但水流湍急的小溪呈現(xiàn)在眼前。手電光柱迅速掃過河岸——
歐斯蓋亞在那里
就在不遠處的鵝卵石河灘上,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那里,一動不動。黑色的頭發(fā)被暗紅色的血塊黏在額角和臉頰,那張總是洋溢著陽光般笑容的小臉,此刻蒼白得像一張紙,毫無生氣。她身下的石頭,浸染著一片刺目的暗紅。
瑪西麥文雅雅!?。。ǜ文懢懔眩瑤缀跏沁B滾帶爬地沖了過去,膝蓋重重地跪在冰冷的石頭上,顫抖著手探向女兒的鼻息)
微弱的、幾乎感覺不到的氣流,拂過他的指尖。
還活著!
但這個念頭帶來的不是放松,而是更深的恐懼!女兒的氣息如此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瑪西麥文醫(yī)生!快!擔架
瑪西麥文的聲音已經(jīng)完全變了調(diào),他小心翼翼地不敢移動雅雅,只能用外套緊緊裹住她冰冷的小身體,試圖給她一點溫暖。這位在商場上運籌帷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男人,此刻徹底慌了神,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女兒毫無血色的臉上。
救援隊的隨行醫(yī)生立刻上前進行緊急檢查和止血包扎,表情無比嚴峻:“失血過多,頭部遭受重擊,體溫過低,必須立刻送醫(yī)!情況非常危險!”
擔架迅速被傳遞下來。就在眾人小心翼翼地將雅雅移上擔架,準備沿著石階抬上去時,上方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夏雪兒帶著哭腔的呼喊:
夏雪兒麥文,歐趴下來了
眾人抬頭,只見迷霧中,一個小小的身影不顧一切地沖下石階,正是歐趴!他完全無視了濕滑的危險和周圍的大人,眼睛里只有那個擔架上毫無聲息的雅雅。
他沖到擔架邊,看著雅雅蒼白如紙的臉和頭上刺眼的繃帶,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了。然后,他伸出顫抖的小手,輕輕地、輕輕地碰了碰雅雅冰涼的手指。
沒有聲音,沒有眼淚。
但他周身散發(fā)出的那種巨大的、無聲的悲慟,卻讓在場所有成年人瞬間紅了眼眶。
他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他世界里的那顆太陽,正在急速地變得冰冷、黯淡。
瑪西麥文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歐趴,看著他對雅雅流露出的、超越了他疾病限制的深切情感,心中劇震。他一把將歐趴也緊緊摟住,聲音沙啞破碎:
瑪西麥文走!我們?nèi)メt(yī)院!麥文叔叔不會讓雅雅有事的!不會!
救援刻不容緩。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沿著險峻的石階,將生命垂危的雅雅和靈魂仿佛也隨之離去的歐趴,送離了這片被迷霧籠罩的悲傷溪谷。與死神的賽跑,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