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珊珊對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光標發(fā)怔,文檔標題“古風(fēng)愛情小說大綱”已靜靜躺了三日,正文處仍只有寥寥數(shù)行。
制作方要的是“配得上永恒”的古代愛情,可她翻遍了《列女傳》與各朝野史,見到的多是帝王的三宮六院、后妃的爭寵算計,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更像話本里哄人的戲言。
直到上周的文物特展,“平陽國主與后”展區(qū)的那抹梨花香,猝不及防撞進了她心里。
展牌上的文字極簡,只說平陽國主司馬玉龍,在位三十七年,后宮虛設(shè),唯一后妃出身將門,曾隨其微服巡訪天下,死后與國主合葬。
講解員口中的傳聞更鮮活些——說這位國后有通天魅力,讓司馬玉龍甘愿遣散早已備好的妃嬪;說她有過人手段,將后宮打理得服服帖帖,連太后都對她贊不絕口。
可傳聞終究是霧里看花,展方甚至沒標出她的名字,只在玻璃展柜的角落,寫著“平陽國后,將門白氏”
真正讓白珊珊駐足的,是展區(qū)中央那具海南梨花木衣柜。柜身高近丈,通體泛著溫潤的淺黃,柜門上雕刻的梨花與玉蘭層層疊疊,花瓣邊緣的弧度細膩得能看出工匠的用心,枝椏間還藏著幾只縮著耳朵的小兔子,憨態(tài)可掬。
講解員的聲音帶著幾分驕傲,說這柜子是司馬玉龍未登基時,為聘娶白氏親手設(shè)計,找了三位頂尖木工匠人,耗時十四個月才制成。
“諸位請看這木材”
講解員指著柜角的紋理,“海南梨花木在當時極為珍稀,需從南海經(jīng)三個月水路運抵京城。國主選這木材,只因白氏小時候在南海長大,,家中老宅院里種著一片梨樹林,他怕姑娘遠嫁思鄉(xiāng),便用這滿柜的梨花香,替她留住家鄉(xiāng)的味道”
白珊珊的指尖無意識地貼在玻璃上,仿佛能觸到那木質(zhì)的溫?zé)帷?/p>
她想象著少年司馬玉龍,或許還不是后來威嚴的國主,只是個滿心歡喜的青年,在工坊里對著圖紙比劃,叮囑工匠“兔子的耳朵要再圓些”“玉蘭的花瓣要薄得能透光”,只為給心上人一份獨一無二的聘禮。
更讓人心動的是柜子的后續(xù),講解員說,當年下聘時,是司馬玉龍最信任的摯友,小羽侯爺親自帶著車隊,將這柜子送到松江白府。
后來白氏嫁入宮中,這柜子便一直擺在坤寧宮的寢殿里,從太子妃時期到成為國后,整整三十年,從未挪動過位置。
司馬玉龍臨終前,還特意召來宮里的繡娘,趕制了上百件衣裳,從春衫到冬襖,從常服到禮服,一一疊好放進柜子里。他對身邊人說:“本王走后,珊珊打開柜子,見著這些新衣裳,便不會覺得冷清了”
展區(qū)另一側(cè)的展柜里,躺著一支金鳳釵。
釵頭是展翅的鳳凰,尾羽綴著細小的金絲,雖歷經(jīng)百年,依舊金光熠熠。
展牌上寫著,這是太后當年的大婚聘禮,也是司馬家的傳家寶。
講解員說白氏尚未入宮時,曾隨司馬玉龍入宮覲見太后,不過數(shù)次,太后便將這支金釵親手插在了她的發(fā)間,笑著說:“這釵子在哀家頭上戴了這么多年,倒不如在你頭上襯得好看,往后,便給你戴著吧?!?/p>
要知道,太后出身名門,素來嚴謹,對女子從不多言,卻肯將傳家寶賜給未過門的兒媳,這份偏愛,遠勝過千言萬語的夸贊。
白珊珊盯著那支釵,忽然想起自己外婆也有一支銀釵,總說要留給她當嫁妝。
她順著展區(qū)的路線往前走,看到展柜里的兵書,扉頁有司馬玉龍的批注:“珊珊閱后可與本王論,有想法,合她性子”
白珊珊在展區(qū)里待了整整一下午,直到閉館的鈴聲響起,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她心里的疑惑更甚了——能讓帝王專寵一生,讓太后真心疼愛,這平陽國后白氏,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僅僅是有魅力、有手段,恐怕不夠支撐這份跨越歲月的偏愛。
她立刻去了市博物館,在古籍館里泡了兩天,終于在一本殘缺的《平陽國起居注》里找到了線索。
書頁泛黃,字跡模糊,卻清晰地記著“后白氏,名珊珊,邊疆大將白武之女,文武雙全,年十五,遇玉龍于京城,后隨其微服三載,訪民情,斷冤案。及玉龍登基,冊為后,后宮無妃嬪。十年,誕皇子等人,后主坤寧宮,輔國主理內(nèi)政,朝野稱賢”
短短幾行字,卻讓白珊珊的心跳驟然加快。白珊珊?她竟與自己同名?
更讓她驚訝的是“文武雙全”“隨其微服三載”
原來這位國后并非養(yǎng)在深閨的嬌弱女子,而是曾陪著司馬玉龍走街串巷,看遍民間疾苦的同行者。
或許,正是這份共歷風(fēng)雨的情誼,才讓他們的愛情,比尋常帝后多了幾分堅實。
殘卷里還記著一件小事:帝曾與后在坤寧宮賞梨花,后戲言“這梨花雖美,卻易落”,帝握其后手道“本王的愛,不似梨花,似這梨花木柜,經(jīng)百年風(fēng)雨,亦不會朽”
當晚,白珊珊抱著那本復(fù)印的《起居注》睡去,夢里竟飄起了淡淡的梨花香。
她仿佛站在一處古色古香的庭院里,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梨樹,花瓣正簌簌飄落。
不遠處,一個身著月白錦袍的青年正低頭與身邊的女子說話,眉眼間滿是溫柔。
那女子穿著淺粉衣裙,梳著簡單的發(fā)髻,發(fā)間插著一支熟悉的金鳳釵,正是展柜里那支。
“珊珊”
少年的聲音清朗,“這柜子明日便該送到你家了,你若覺得哪里不妥,咱們再改”
女子笑著搖頭,指尖拂過身邊的梨花枝:“你親手設(shè)計的,我怎會覺得不妥?只是這海南梨花木太過貴重,父親要是知道了,怕是又要訓(xùn)我不懂節(jié)儉”
“岳父不會訓(xùn)你”
少年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頭的花瓣“他只會高興,我把他最寶貝的女兒,放在心尖上疼”
白珊珊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少年竟是司馬玉龍,而那女子便是平陽國后白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