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簾外的氣息徹底消散后,林晚秋靠在江嶼肩上的身體才慢慢放松下來,可緊繃的神經(jīng)依舊沒敢松——女人最后那句“第二個容器在食堂儲物柜”,像根細針,一直扎在她心里。她迷迷糊糊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就被一陣細微的“滴答”聲吵醒,黑暗里摸了摸,才發(fā)現(xiàn)是屋頂?shù)穆┧卧诘厣系姆e水里,濺起小小的水花。
江嶼也醒了,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骸皫c了?”
林晚秋掏出沒電的手機按了按,屏幕毫無反應,只能搖搖頭:“不知道,手機沒電了,不過應該快天亮了,我剛才好像聽到外面有鳥叫?!?/p>
話音剛落,雜物間外就傳來一陣輕微的光亮,透過布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出一道細細的光帶。江嶼起身,輕輕掀開布簾一角,探頭出去看了看——負一樓的光線依舊昏暗,但能隱約看到遠處的后門,沒有“它”的身影,也沒有“替換者”的痕跡。
“外面沒人,咱們先出去,找個地方看看時間,然后去食堂?!苯瓗Z放下布簾,轉(zhuǎn)身拉起林晚秋,“記住,食堂的早餐,只吃沒蔥花的粥和沒雞蛋的饅頭,別的什么都別碰,尤其是包子和咸菜,說不定里面就藏著‘不安全’的東西。”
林晚秋點點頭,跟著江嶼走出雜物間。負一樓里靜悄悄的,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和屋頂?shù)穆┧?,之前毀掉“容器”的地方,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燼,風一吹,灰燼就輕輕飄起來,落在地上的積水里,瞬間被浸濕。
兩人繞到教學樓的正門,外面已經(jīng)蒙蒙亮,天空是灰蒙蒙的,沒有一點太陽的影子,像是被一層厚厚的烏云蓋住了。教學樓前的花壇里,那棵香樟樹靜靜立著,枝葉稀疏,樹干上沒有明顯的刻痕,林晚秋盯著看了幾秒,沒發(fā)現(xiàn)異常,才跟著江嶼往食堂走。
食堂門口已經(jīng)有幾個學生在排隊,都是穿著藍色校服的,臉色看起來都有些蒼白,沒人說話,只是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氣氛壓抑得可怕。江嶼拉著林晚秋,悄悄站在隊伍的最后面,低聲提醒她:“別說話,別抬頭看別人的眼睛,這里面可能有‘替換者’,只是沒露出破綻?!?/p>
林晚秋趕緊低下頭,眼睛盯著前面人的校服褲腳,手指緊緊攥著口袋里的新生手冊。她能感覺到,周圍有幾道目光,正悄悄落在她和江嶼身上,那些目光很冷,像是在打量“獵物”,讓她渾身不自在。
很快,食堂的門開了,里面的光線很暗,只有幾盞舊燈泡亮著,發(fā)出微弱的光。學生們慢慢走進食堂,林晚秋和江嶼跟在后面,剛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粥香,還有點奇怪的腥味,像是肉壞了一樣,讓人忍不住皺眉頭。
食堂的窗口前,擺著幾盆早餐——有粥、饅頭、包子,還有一碟碟的咸菜和煮雞蛋。窗口后面,兩個穿著白色工作服的阿姨低著頭,手里拿著勺子,面無表情地給學生們打早餐,沒有說話,甚至沒有抬頭看學生一眼。
“記住,只拿沒蔥花的粥和沒雞蛋的饅頭?!苯瓗Z又提醒了一遍,然后拉著林晚秋走到窗口前。
林晚秋看著窗口里的粥——有兩盆,一盆上面撒著綠色的蔥花,冒著熱氣,粥香很濃;另一盆沒有蔥花,顏色是淡淡的米白色,熱氣很少,看起來像是放了很久,而且湊近了聞,能聞到一點和之前“容器”相似的腐朽味,只是很淡,不仔細聞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饅頭也分兩種,一種是純白色的,看起來很普通;另一種上面嵌著一小塊黃色的雞蛋碎,看起來更有食欲。咸菜的顏色很鮮艷,紅色的蘿卜干,綠色的黃瓜條,看起來很爽口,可林晚秋總覺得,那些咸菜的顏色,太鮮艷了,像是染上去的。
“阿姨,要一碗沒蔥花的粥,一個沒雞蛋的饅頭?!苯瓗Z先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窗口后的阿姨沒有抬頭,只是拿起一個白色的碗,舀了一勺沒蔥花的粥,又拿起一個沒雞蛋的饅頭,放在碗里,遞了出來,全程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看江嶼一眼。
林晚秋也學著江嶼的樣子,說了一句“要一碗沒蔥花的粥,一個沒雞蛋的饅頭”,阿姨同樣面無表情地給她打了早餐,遞了出來。
兩人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剛把碗放在桌子上,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咔哧、咔哧”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吃咸菜。林晚秋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是一個穿藍色校服的女生,正拿著筷子,夾著一碟紅色的蘿卜干,大口大口地吃著,臉上還帶著一點詭異的笑容,像是覺得咸菜很好吃。
“別多看。”江嶼碰了碰林晚秋的胳膊,低聲說,“她可能已經(jīng)吃了‘不安全’的早餐,很快就會有反應,咱們別靠近她?!?/p>
林晚秋趕緊低下頭,拿起饅頭,咬了一口——饅頭很硬,像是放了好幾天,沒有一點味道,可她不敢吐,只能慢慢嚼著,咽下去。沒蔥花的粥也很涼,喝在肚子里,有點不舒服,可她還是強迫自己喝了兩口,補充體力。
就在這時,那個吃咸菜的女生突然停了下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睛里的黑眼球慢慢褪去,變成了渾濁的白。她慢慢抬起頭,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和之前那些“替換者”一模一樣,然后突然站起來,朝著食堂的儲物柜走去,腳步很慢,像是被人操控著一樣。
“你看,我說了,她吃了‘不安全’的早餐,變成‘容器’的養(yǎng)料了?!苯瓗Z的聲音很沉,眼神里帶著點惋惜,“第二個‘容器’在食堂儲物柜里,她這是主動送上門去,給‘容器’補充能量?!?/p>
林晚秋的心臟猛地一縮,手里的饅頭差點掉在桌子上。她看著那個女生走到儲物柜前,打開柜門,然后鉆了進去——儲物柜很小,根本裝不下一個人,可那個女生就像是變成了透明的一樣,整個人都鉆了進去,沒有一點痕跡。柜門“咔嗒”一聲,自己關(guān)上了。
窗口后的兩個阿姨,依舊低著頭,像是沒看到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依舊面無表情地給學生們打早餐。周圍的學生,也像是沒看到一樣,依舊低著頭,默默吃著自己的早餐,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一個人抬頭。
“這些人……是不是都知道?”林晚秋的聲音發(fā)顫,“他們知道吃了‘不安全’的早餐會變成養(yǎng)料,知道儲物柜里有‘容器’,可他們還是吃了,還是……”
“不是知道,是麻木了。”江嶼搖搖頭,眼神里帶著點無奈,“在這所學校待久了,要么像我一樣,為了某個執(zhí)念活著,要么就麻木了,覺得反正逃不出去,不如隨波逐流,就算變成養(yǎng)料,也不用再害怕,不用再遵守那些該死的規(guī)則?!?/p>
林晚秋沉默了,她看著桌子上沒吃完的饅頭和粥,突然覺得一陣惡心,再也吃不下去了。她想起那個女生詭異的笑容,想起儲物柜關(guān)上的“咔嗒”聲,想起“它”說的“新的游戲已開啟”——在這所學校里,“活著”,好像比“變成養(yǎng)料”,更痛苦。
“別想了,咱們快吃,吃完趕緊去教室,8:00要點名,別遲到了?!苯瓗Z把自己沒吃完的饅頭放在林晚秋的碗里,“多吃一點,等會兒去教室,說不定還有別的危險,得有體力應對?!?/p>
林晚秋點點頭,強迫自己又咬了一口饅頭,慢慢咽下去。兩人加快速度,吃完早餐后,趕緊收拾好碗,往高一(3)班的教室走。
教學樓里已經(jīng)有了學生,走廊里靜悄悄的,沒人說話,只有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四樓樓梯間的燈泡依舊忽明忽暗,林晚秋路過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沒有穿白色校服的女生,只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在樓梯間的角落一閃而過,快得讓人抓不住。
“別回頭,快走?!苯瓗Z拉了林晚秋一把,加快腳步,往高一(3)班的教室走。
教室的門已經(jīng)開了,里面坐著十幾個學生,都是穿藍色校服的,臉色蒼白,沒人說話,只是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課本。講臺上,站著一個穿灰色西裝的男人,戴著一副黑色的眼鏡,手里拿著一本點名冊,正低頭翻著,看起來很嚴肅。
“那就是咱們的班主任,姓王?!苯瓗Z湊到林晚秋耳邊,低聲說,“平時看起來很正常,可一到點名的時候,就會變得不一樣,你一定要仔細聽他點的名字,要是聽到‘不存在的名字’,千萬別回答?!?/p>
林晚秋點點頭,跟著江嶼找了個后排的位置坐下。剛一坐下,班主任就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教室里的學生,聲音很沉,沒有一點感情:“現(xiàn)在開始點名,點到名字的,回答‘到’?!?/p>
他翻開點名冊,開始念名字:“李雨桐。”
“到?!币粋€女生的聲音響起,很輕,帶著點顫抖。
“張昊。”
“到?!币粋€男生的聲音,同樣很輕。
“王梓涵?!?/p>
“到?!?/p>
班主任的聲音很有規(guī)律,念名字的速度不快,每念一個,就會停頓一下,等學生回答。林晚秋坐在后面,緊緊攥著口袋里的手冊,眼睛盯著班主任手里的點名冊,耳朵豎得筆直,生怕錯過一個字。
江嶼坐在她旁邊,身體也繃得很緊,手指放在桌子上,輕輕敲著桌面,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江嶼。”
班主任念到江嶼的名字時,江嶼立刻回答:“到?!甭曇艉芮逦?,沒有一點顫抖。
班主任點點頭,繼續(xù)往下念:“林晚秋?!?/p>
林晚秋深吸一口氣,趕緊回答:“到?!?/p>
點名很順利,前面念到的名字,都是教室里學生的名字,沒有出現(xiàn)“不存在的名字”。林晚秋稍微松了口氣,覺得或許“它”的新規(guī)則,也沒有那么可怕。
可就在這時,班主任突然停了下來,翻點名冊的手頓了頓,然后抬起頭,目光掃過教室里的學生,聲音比之前更低了,帶著點詭異的意味:“陳念?!?/p>
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沒有一個人回答。林晚秋愣了一下,悄悄看了看周圍的學生——沒人舉手,也沒人說話,所有人都低著頭,像是沒聽到這個名字一樣。
江嶼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悄悄碰了碰林晚秋的胳膊,用口型對她說:“不存在的名字,別回答?!?/p>
林晚秋趕緊點點頭,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課本,不敢抬頭。
班主任沒有停頓,又念了一遍:“陳念。”
依舊沒人回答。
教室里的空氣,突然變得冰冷起來,窗外的天,也更暗了,像是要下雨一樣。班主任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一點冷光,他的嘴角,慢慢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和之前那些“替換者”的笑容,越來越像:
“陳念,沒人回答嗎?”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像是在哄小孩:“陳念,你在教室里的,對不對?老師知道你在,快回答‘到’,不然,你就會變成‘不存在的人’,永遠留在這所學校,永遠都出不去了?!?/p>
林晚秋的心臟猛地一跳,她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正死死盯著她的后背,那目光很冷,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就在她的耳邊,讓她渾身不自在。
她想起了“它”的規(guī)則——如果班主任點的是“不存在的名字”,千萬別回答,不然,就會變成那個“不存在的人”。
可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自己的耳邊,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很輕,帶著點哭腔:“林晚秋,幫我回答一聲,好不好?我不想變成‘不存在的人’,我想出去,我想回家……”
這個聲音,林晚秋有點熟悉——是剛才在食堂里,吃了咸菜,鉆進儲物柜的那個女生!
林晚秋的身體瞬間僵住,她想捂住耳朵,可手像是被釘在了桌子上,動不了。那個女生的聲音,越來越近,像是就在她的耳邊,不斷重復著:“幫我回答一聲,就一聲,好不好?我不想永遠留在這……”
“別聽!”江嶼突然抓住林晚秋的手,用力捏了捏,聲音壓得極低,“是‘它’的陷阱!是‘追獵者’在模仿她的聲音,引誘你回答!你一回答,就完了!”
林晚秋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她知道這是陷阱,可那個女生的聲音,太可憐了,和她剛進學校時的樣子,一模一樣——害怕,迷茫,想回家。她忍不住想回答,忍不住想幫那個女生。
班主任又念了第三遍,聲音更溫柔了,也更詭異了:“陳念,快回答‘到’,老師等你哦?!?/p>
女生的聲音,也變得更急切了:“林晚秋,快幫我,我快撐不住了!再不說,我就真的變成‘不存在的人’了!”
林晚秋的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她想說出“到”字,可就在這時,江嶼突然用力掐了她的胳膊一下,疼得她瞬間清醒過來。
“別傻了!”江嶼的聲音里帶著點急切,“她已經(jīng)變成養(yǎng)料了,已經(jīng)‘不存在’了!這是‘它’在利用你的同情心,引誘你犯錯!你一回答,你就會變成下一個‘陳念’,永遠留在這里,沒人會幫你!”
林晚秋的眼淚掉了下來,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也不讓自己說出“到”字。她能感覺到,耳邊的女生聲音,慢慢變得冰冷起來,不再是哭腔,而是帶著點憤怒和嘲諷:“你為什么不幫我?你明明可以幫我的!你也會變成‘不存在的人’,你也會永遠留在這里!”
聲音越來越淡,最后徹底消失了。
教室里,依舊沒人回答“陳念”這個名字。班主任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眼神里的溫柔,也變成了冰冷的惡意。他推了推眼鏡,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嚴肅,像是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既然沒人回答,那就算了,繼續(xù)點名?!?/p>
他翻開點名冊,繼續(xù)往下念,后面的名字,都是教室里學生的名字,沒有再出現(xiàn)“不存在的名字”。林晚秋靠在椅子上,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干了,胳膊上被江嶼掐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可她知道,要不是江嶼,她剛才就已經(jīng)犯錯了,就會變成“不存在的人”。
“謝謝你?!绷滞砬镛D(zhuǎn)過頭,對江嶼說,聲音里帶著點哽咽。
江嶼搖搖頭,眼神里帶著點后怕:“以后別再同情心泛濫了,在這所學校里,同情心就是‘它’最好的誘餌,很多人都是因為同情,才變成‘替換者’,變成養(yǎng)料的。”
林晚秋點點頭,剛想說話,就看到班主任突然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盯著她和江嶼,嘴角又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聲音很低,卻清晰地傳到兩人的耳朵里:
“很好,你們通過了點名的考驗。不過,別高興得太早,12:00-12:15的樓頂,還有驚喜等著你們?!?/p>
他的話音剛落,窗外突然響起一聲驚雷,緊接著,大雨就傾盆而下,砸在窗戶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教室里的燈泡,突然閃了一下,然后暗了下去,周圍瞬間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里,林晚秋能聽到,班主任的聲音,又變得溫柔起來,帶著點冰冷的笑意,在教室里回蕩:
“樓頂?shù)摹劬Α?,已?jīng)醒了,你們可別碰錯了課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