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初試碰壁
敖丙找到敖廣時,這位東海龍王正獨自坐在偏殿的水晶案前,面前攤開著一卷厚厚的、由玉片串成的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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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找到敖廣時,這位東海龍王正獨自坐在偏殿的水晶案前,面前攤開著一卷厚厚的、由玉片串成的冊子。
他一只手撐著額頭,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用來批復(fù)公文的深海朱砂筆,眉頭擰成了一個解不開的結(jié)。
殿內(nèi)很安靜,只有夜明珠的光輝灑在敖廣略顯疲憊的側(cè)臉上,將他眼角的紋路照得比平日更清晰了些。
“父王?!卑奖麊玖艘宦?,聲音因為心底那份剛剛?cè)计鸬臎Q心而比平時沉穩(wěn)不少。
敖廣抬起頭,看到是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但很快又被那慣有的凝重覆蓋?!氨麅海坎辉趯嫷钚菹?,跑來何事?”
他放下朱砂筆,目光掃過敖丙,似乎察覺到他兒子今日有些不同,但又說不上來具體哪里不同。
敖丙走到案前,沒有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父王,兒臣想去鎮(zhèn)守‘旋渦海眼’?!?/p>
“啪嗒。”
敖廣剛剛拿起準(zhǔn)備蘸墨的朱砂筆,掉在了光滑的水晶案面上,滾了幾圈,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紅痕。
他像是沒聽見,又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緩緩抬起頭,盯著敖丙,眼神里全是錯愕。
“你……你說什么?”敖廣的聲音帶著點不敢置信的遲滯。
“旋渦海眼。兒臣聽說那里混沌氣流比三叔公鎮(zhèn)守的那個更狂暴,鎮(zhèn)守之功也更大。兒臣想去試試。”敖丙挺直了背脊,語氣盡量顯得平靜而堅定。這是他想到的,最接近“傳統(tǒng)”又能快速獲取功德的辦法之一。
敖廣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撿起朱砂筆,重重地擱在筆山上,發(fā)出“咔噠”一聲脆響。
“胡鬧!”兩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斥責(zé),從敖廣牙縫里擠出來,“你可知那旋渦海眼是什么地方?連你幾位叔伯都不敢輕易靠近!就憑你?你那點修為,進(jìn)去不到三個時辰,龍元就得被攪散,龍骨都得被碾成渣子!你是嫌自己命長,還是嫌我東海龍族血脈太多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龍族之王特有的威壓,讓殿內(nèi)的水流都似乎凝滯了一瞬。
敖丙被這劈頭蓋臉的訓(xùn)斥砸得有些發(fā)懵,但他深吸一口氣,沒有退縮,換了個方向:“那……那兒臣請求,在下次布雨時,能否在南瞻部洲那幾個常年干旱的人族部落,多降一分雨?哪怕半分行不行?兒臣計算過,多一分雨,或許能多救活萬畝禾苗,能多活數(shù)萬人族,這功德……”
“住口!”
敖廣猛地一拍桌子,整個水晶案都嗡嗡作響。他霍然起身,寬大的袍袖帶起一股水流,吹得敖丙額前的發(fā)絲都向后拂去。
龍王臉上再無半點平時的溫和,只有一種近乎驚怒交加的神情。
“多降一分雨?敖丙!你腦子里裝的是東海的海水嗎?還是你昨晚沒睡醒,在這里跟為父說夢話?!”敖廣的手指幾乎要點到敖丙的鼻子上,聲音因為壓著怒火而微微發(fā)抖,
“天庭規(guī)制,雨量分毫不可差!時辰瞬息不能誤!多一分,就是干涉天道運轉(zhuǎn),就是逆天而行!業(yè)力立時便至!到時候,不僅你那點微末功德保不住,整個東海龍宮都要跟著你受天條責(zé)罰!你是想讓我東海龍族,因為你這一分雨的‘善心’,提前萬劫不復(fù)嗎?!”
他喘了口氣,胸膛劇烈起伏,顯然被氣得不輕。他看著敖丙那張猶自帶著不服氣的臉,痛心疾首地?fù)u頭,語氣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
“丙兒,你何時才能長大?才能看清我龍族如今的處境?我們不是在洪荒初開時可以肆意縱橫的龍族了!我們頭上懸著天道業(yè)力,身邊盯著無數(shù)雙眼睛!一步走錯,就是萬丈深淵!鎮(zhèn)守海眼?那是用命去填!多降甘霖?那是自取滅亡!這些路,要是能走,為父和你幾位叔伯,難道都是蠢材,不會去走嗎?”
敖廣繞過書案,走到敖丙面前,目光銳利得像要剖開他的腦子,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收起你這些不切實際的妄想!老老實實待在龍宮,修煉你的神通,熟悉天庭規(guī)制,日后接掌東海,能像為父這樣,兢兢業(yè)業(yè),不出大錯,保住我東海這一脈的傳承,已是我龍族列祖列宗保佑了!其他的,莫要想,更不能做!”
每一個字,都像一盆冰水,澆在敖丙剛剛?cè)计鸬男念^火上。他看著父王那雙帶著血絲、充滿了疲憊、擔(dān)憂和不容置疑的眼睛,所有準(zhǔn)備好的說辭,所有關(guān)于“變革”和“出路”的想法,全都堵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明白了。
不是父王不想改變,而是父王和他身后的整個龍族高層,已經(jīng)被那無形的枷鎖和沉重的現(xiàn)實壓彎了脊梁。他們不是看不到絕境,正是因為他們看得太清楚,所以才不敢有任何一絲一毫的逾越。維持現(xiàn)狀,茍延殘喘,就是他們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正確”之事。
任何試圖打破現(xiàn)狀的行為,在他們看來,都是找死,都會給龍族帶來滅頂之災(zāi)。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挫敗感席卷了敖丙。他張了張嘴,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敖廣一眼,那眼神復(fù)雜,有理解,有失望,更有一種不肯認(rèn)命的倔強。
他低下頭,輕聲說了句:“兒臣……知道了。”
然后,他不再看敖廣,轉(zhuǎn)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偏殿。背影挺直,卻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孤寂。
敖廣看著兒子離開的背影,抬起手,似乎想叫住他,但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他疲憊地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發(fā)脹的眉心,長長地、沉重地嘆了口氣。
殿內(nèi)再次恢復(fù)了寂靜,只有那卷攤開的玉冊和案面上那道未干的朱砂紅痕,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沖突與無奈。
敖丙走在回廊里,腳步越來越快。兩側(cè)巡邏的水族向他行禮,他視而不見。
不行!絕對不行!
父王那條路,走不通!那是一條看得見盡頭的死路!只是慢性死亡而已!
鎮(zhèn)守海眼不行,多降甘霖也不行。所有“正常”的、能大量獲取功德的路,都被堵死了。
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他猛地停下腳步,拳頭緊緊攥起,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掌心。
不,還有一條路。
那條被所有人,包括之前的他自己,都視為“丟份”、“粗鄙”、“不入流”的路——
清理河道!
既然“高大上”的路不讓走,那他就從最底層、最不起眼、誰也看不上的地方開始!
他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像黑暗中準(zhǔn)備捕獵的兇獸。
傳統(tǒng)道路走不通?
那就別怪他,另辟蹊徑了!
從龍宮正殿出來,敖丙只覺得胸口堵著一團火,燒得他五臟六腑都難受。父王那些話,像一道道冰冷的符咒,把他所有“正統(tǒng)”的出路都封得死死的。
他漫無目的地在東海深處游蕩,身邊瑰麗奇幻的海底景色,此刻在他眼里都變成了巨大的、華麗的囚籠。
他不想回寢殿,那里安靜得只會讓他不斷回想夢中的慘狀和父王的警告。
他索性搖身一變,化作一條數(shù)丈長的銀龍,收斂了周身大部分靈光,如同一條普通的海蛇,朝著東海邊緣,那些靈氣相對稀薄、龍宮管轄也較為松散的區(qū)域游去。
越往邊緣,海水越是渾濁。原本絢麗奪目的珊瑚叢變得稀疏矮小,顏色也黯淡了許多。巡游的蝦兵蟹將幾乎看不到蹤影,只有些靈智未開的小魚小蝦在渾濁的水流中茫然地游動。
一種荒涼和破敗的感覺,取代了龍宮核心區(qū)域的“秩序井然”。
不知游了多久,前方出現(xiàn)一條巨大的海底峽谷,這本該是連接?xùn)|海與一條重要內(nèi)陸河的靈脈支流入口。
然而此刻,峽谷入口處,卻被一座小山般的亂石和不知名妖獸的龐大尸體堵塞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那妖獸尸體顯然死去多時,血肉早已被分食殆盡,只留下森白的、帶著詭異紋路的巨大骨架,與無數(shù)崩落的巨石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丑陋的屏障。污濁的淤泥堆積在屏障周圍,散發(fā)著令人不適的腐朽氣息。
原本應(yīng)該從此處奔涌而出、滋養(yǎng)內(nèi)陸河流的靈機,被硬生生截斷。峽谷內(nèi)側(cè),因為靈脈不通,海水死寂,連水草都枯萎發(fā)黑。而峽谷外側(cè),本該受益的流域,想必也是一片靈氣枯竭的景象。
敖丙恢復(fù)人形,懸浮在這片“堵塞”之前。他皺著眉頭,下意識地想:“這該歸哪個河龍王管?真是懈怠,如此重要的水脈堵塞,竟無人清理?”
這個念頭剛起,他就自嘲地笑了笑。管?怎么管?
那些河龍王,地位比四海龍王還不如,在天庭規(guī)制下更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清理這種堵塞,必然要動用神通,搬山移石,動靜絕不會小。
一個操作不當(dāng),破壞了周邊地質(zhì),或者影響了其他水族,業(yè)力立刻上門。而且,清理好了,功勞未必是自己的,但過程中但凡出點差錯,罪過絕對是自己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必那些河龍王也是抱著這種心態(tài),對此地視而不見,只要不鬧出大亂子,就任由其堵塞下去。
“麻木……死氣沉沉……”敖丙喃喃自語,這不僅僅是龍宮高層的狀態(tài),更是蔓延到了整個龍族水系管理體系的頑疾。
他靠近了一些,伸手觸摸那冰冷的、附著著黏滑藻類的巨石。巨石紋絲不動,沉重得仿佛與海底融為一體。
他又看向那妖獸的骨骸,骨頭上殘留的些許妖力波動,顯示它生前實力不弱,至少不是普通河龍王能輕易對付的。
難道就任由它這么堵著?任由這條靈脈支流徹底壞死?任由這片海域和其影響的內(nèi)陸區(qū)域,因為靈機不通而逐漸走向荒蕪?
就在他心中涌起一股無力感,準(zhǔn)備像其他人一樣,轉(zhuǎn)身離開,眼不見為凈時——
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波動,透過那厚厚的堵塞物,傳遞了過來。
那是一種……渴求。是這條被壓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水脈,本能地對外界靈機,對“流通”的渴望。這渴望如此微弱,卻又如此頑強,像風(fēng)中殘燭,卻始終不肯熄滅。
這絲波動,像是一道細(xì)微的電流,瞬間擊中了敖丙。
他猛地僵在原地,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響!
堵塞……流通……
【梳理天地脈絡(luò),使其暢通,可得微末天道青睞!】
那句在塵封玉簡中看到的、語焉不詳?shù)挠涊d,如同被擦去了塵埃,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眼前!
是啊!興云布雨,是“調(diào)控”天地水元;鎮(zhèn)守海眼,是“維護(hù)”天地穩(wěn)定。這些都是“管理”和“維護(hù)”的范疇,被天庭嚴(yán)格監(jiān)管,功德計算得清清楚楚,多一分沒有,少一分業(yè)力至。
但“清理堵塞”,“疏通脈絡(luò)”,這算什么?
這既不是“調(diào)控”,也不是“維護(hù)”,這是“創(chuàng)造”通路!這是讓原本“不通”的地方變得“通暢”!這是讓天地的某一個部分,從“不良”狀態(tài)恢復(fù)到“健康”狀態(tài)!
這更像是一種……“修復(fù)”和“建設(shè)”!
天庭的規(guī)制里,可曾說過不準(zhǔn)清理河道?可曾明確規(guī)定搬開一塊擋路的石頭需要哪個部門審批?
沒有!至少,在敖丙模糊的記憶里,天條天規(guī)浩如煙海,卻從未有針對“清理自家地盤范圍內(nèi)堵塞物”的具體禁令!因為這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看來,恐怕是如同凡人打掃自家庭院一樣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就是這種小事,可能恰恰是天道所鼓勵的!“梳理天地脈絡(luò)”,這“梳理”二字,不就是清理、疏通嗎?!
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膽得讓他自己都心跳加速的想法,如同沖破烏云的陽光,驟然照亮了他被絕望籠罩的心田!
如果……如果他不去碰那些被嚴(yán)格管制的“行云布雨”,也不去挑戰(zhàn)那需要絕強實力的“鎮(zhèn)守海眼”,而是專注于這種最基礎(chǔ)、最不起眼的“疏通”工作呢?
把這條堵塞的峽谷打通!
把東海范圍內(nèi),所有類似的、因為各種原因淤塞的水脈全部清理干凈!
讓靈機重新奔涌,讓死水變成活水!
這算不算是“梳理水脈”?天道,會不會因此降下功德?哪怕一次只有一絲,哪怕只有夢里那“半縷”功德,但只要數(shù)量夠多,積少成多……
更重要的是,這件事,似乎繞開了天庭那套僵化苛刻的規(guī)制!這是他龍族在自己地盤上,完全可以自主決定去做的事情!
“基建……”一個陌生的詞匯,伴隨著這個想法的雛形,自然而然地從他腦海里蹦了出來。雖然不明白這個詞的具體含義,但他覺得無比貼切。建設(shè)最基礎(chǔ)的東西,疏通最基礎(chǔ)的脈絡(luò)!
他猛地抬起頭,再看眼前這座堵塞的峽谷,眼神已經(jīng)完全變了。那不再是令人厭惡的麻煩,不再是無人問津的荒蕪之地!
這分明是一座無人發(fā)現(xiàn)的小型功德礦藏!是等待他開采的第一桶金!
之前的苦悶、壓抑、憤怒和絕望,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作了難以言喻的興奮和動力。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動,龍元在體內(nèi)雀躍地奔騰。
他不再猶豫,立刻從隨身的儲物法寶里,掏出一枚空白的玉簡,神識沉入,飛快地將眼前這條峽谷的位置、堵塞的情況、以及初步的清理構(gòu)想記錄了下來。他甚至在玉簡封面,用龍族文字鄭重地刻下了幾個字——“東海靈脈疏通工程,試點一號:斷流峽谷”。
握著這枚溫潤的玉簡,敖丙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將之前所有的憋悶都吐了出去。他望向龍宮的方向,眼神變得堅定而銳利。
父王,您看著吧。您和叔伯們不敢走、也看不上的路,兒臣來走!
這龍族復(fù)興的第一鍬土,就從這無人問津的斷流峽谷開始挖起!
“我們來搞基建!”
他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帶著挑戰(zhàn)意味、卻又充滿希望的弧度。隨即,他化身銀龍,不再停留,帶著前所未有的明確目標(biāo),朝著龍宮疾馳而去。他需要人手,需要工具,需要盡快把這個“試點工程”落實下去!
希望,就在這片被遺忘的廢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