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雨來得猝不及防，午后還晴著的天，轉眼就被烏云裹得嚴實，風卷著濕意漫過后山，薄荷叢被吹得輕輕搖晃，淡紫花苞裹著水珠，墜得葉片微微下垂。

林星野蹲在樹蔭下補畫，筆尖剛描完薄荷葉脈上的水珠，豆大的雨點就砸在了畫紙上，暈開淺淺的墨痕。他慌忙合起速寫本抱在懷里，起身往觀測站跑，帆布鞋踩過積水，濺起細碎的水花，褲腳很快沾了潮氣。

“進來躲雨。”江嶼的聲音從觀測站小屋里傳來，他正抬手關窗，白襯衫領口沾了點雨絲，指尖擦過窗沿時，動作依舊沉穩(wěn)。林星野快步跑進去，鼻尖沾著雨氣，臉頰微微泛紅，把畫本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小聲道了謝。

小屋不大，靠墻擺著書架和儀器，桌上攤著翻開的觀測筆記，夾著幾片干燥的植物標本。江嶼倒了杯溫水遞給他，杯壁凝著薄汗，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漫開，驅散了大半涼意。“沒想到雨下這么急?！苯瓗Z靠著桌沿站著，目光落在窗外的雨簾上，雨聲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倒添了幾分靜謐。

林星野捧著水杯小口喝著，余光偷偷打量他，雨霧模糊了窗外的綠意，屋內暖光落在江嶼側臉，柔和了他下頜的線條。桌上的速寫本沒合嚴實，露出一角畫著的薄荷叢，江嶼瞥見了，忽然開口：“上次送你的薄荷，養(yǎng)得還好嗎？”

“嗯，放在窗邊了，沒枯?！绷中且靶÷暬貞?，耳朵悄悄發(fā)燙，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壁，“我給它畫了好幾張畫。”

江嶼笑了笑，轉身從書架上抽了本畫冊遞給她，封面是磨損的綠色硬殼，翻開全是手繪的植物圖譜，線條細膩，每一頁都標著名稱和生長習性?！耙郧爱嫷模阋窍矚g，可以拿去看?！?/p>

林星野接過畫冊，指尖拂過泛黃的紙頁，心里涌上軟軟的暖意，抬頭看向江嶼，眼底亮得像藏了光：“真的可以嗎？我會好好愛護的。”

“當然?！苯瓗Z頷首，目光落在他泛紅的耳尖上，喉結輕輕動了動，沒再多說，只是轉身走到窗邊，靜靜看著雨里的草木。

雨越下越大，風裹著雨氣鉆進屋里，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林星野坐在小板凳上，一邊翻著畫冊，一邊偷偷用余光看江嶼的背影，速寫本就放在腿上，忍不住拿起鉛筆，借著暖光勾勒他的輪廓，筆尖落下，連他肩頭沾著的雨珠都細細描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雨漸漸小了，天邊透出淡淡的光。江嶼轉身時，剛好瞥見他畫紙上的身影，眼底漾起淺淡的笑意，沒出聲打擾，只是拿起一旁的傘：“雨小了，我送你下去吧，路滑?！?/p>

林星野慌忙合起畫本，臉頰發(fā)燙，點點頭跟著他出門。傘是淺灰色的，足夠遮住兩人，江嶼刻意把傘往他這邊傾了些，自己半邊肩膀很快沾了雨絲。兩人并肩走在石階上，雨水順著葉片滴落，腳步聲輕緩，偶爾有風吹過，帶著雨后草木的清新，沉默卻不尷尬。

到山腳時，雨徹底停了，天邊掛著淺淺的彩虹。林星野攥著畫冊和畫本，抬頭看向江嶼，小聲道：“今天謝謝你，還有……畫冊我下周還你。”

“不用急，慢慢看?！苯瓗Z把傘遞給她，“拿著吧，萬一再下雨?！?/p>

林星野沒推辭，接過傘握在手里，指尖碰到傘柄的溫熱，心里的暖意漫得滿溢?？粗瓗Z轉身走進后山的背影，他攥著傘站了許久，直到那抹白襯衫融進綠意里，才低頭看了眼畫本上未完成的畫，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