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時光在忙碌中飛逝，仿佛才剛適應了大學的節(jié)奏，畢業(yè)的鐘聲就已隱約可聞。大學的最后一個年頭，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不同于高三的、更為復雜的焦灼——這是真正走向社會前的最后準備，是關于未來道路的實質性抉擇。

江硯辭毫無疑問地獲得了保送本校直博的資格，導師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心無旁騖地投身于前景廣闊的科研項目。與此同時，幾家頂尖的科技公司也向他拋出了橄欖枝，提供了極具誘惑力的薪資和研發(fā)崗位。一條是清苦但可能影響深遠的學術道路，一條是光鮮且回報豐厚的工業(yè)界路徑，他站在了十字路口。

蘇念禾同樣面臨著選擇。上海那家媒體的實習經歷讓她在求職季占據了先機，對方明確表示歡迎她畢業(yè)后加入。北京幾家重要的中央媒體也對她表示了興趣。是去南方擁抱更具活力的媒體生態(tài)，還是留在帝都深耕時政深度報道？此外，一個出乎意料的機會也擺在她面前：她因出色的在校表現(xiàn)和作品，獲得了申請一所世界頂尖新聞學院碩士項目的推薦資格。

某個初冬的夜晚，北京下起了細雪。兩人約在學校后門一家常去的、煙火氣十足的小火鍋店。店面不大，熱氣蒸騰，人聲嘈雜，卻莫名給人一種安穩(wěn)的感覺。

鍋底咕嘟咕嘟地翻滾著，蘇念禾夾起一片肥牛，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我收到了哥大新聞學院的申請邀請?！彼D了頓，觀察著江硯辭的反應，“學費和生活費是筆很大的開銷，而且……如果去了，至少又是兩年。”

江硯辭正在涮毛肚的手停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將燙好的毛肚放進她碗里：“這是很好的機會，全球頂尖的平臺。你應該去試試?！彼恼Z氣平靜而肯定。

“可是……”蘇念禾想說“太遠了”、“時間太長了”，還想問他關于保研和工作的打算。

“沒有可是。”江硯辭打斷她，目光透過火鍋的蒸汽，堅定地看著她，“念禾，還記得我們說過嗎？支持對方去成為想成為的人。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平臺，能讓你站得更高，看得更遠，那就不要因為任何原因猶豫，包括我?！彼钗豢跉猓蔡拐\了自己的困境，“我這邊，導師希望我直博，但企業(yè)那邊的機會也確實不錯，更實際一些。我……還在考慮?！?/p>

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具體地探討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更長時間的異地甚至異國。現(xiàn)實的壓力像店外寒冷的空氣，絲絲滲入。但奇怪的是，在這喧鬧的小店里，面對著翻滾的紅油和清湯，他們并沒有感到焦慮或不安。

蘇念禾看著碗里他夾來的食物，心里漸漸清晰起來。她了解江硯辭，知道他內心深處對探索未知、攻克難題的熱愛，遠勝于對優(yōu)渥薪資的向往?！鞍⑥o，”她輕聲說，“我覺得，你應該選擇直博。”

江硯辭抬眼看她。

“我記得高三那次你幫我講物理題，眼睛里的光。那不是僅僅為了解題的光，是真正熱愛探索規(guī)律的光。公司能給你優(yōu)厚的待遇，但實驗室能給你無限的可能性?！碧K念禾的語氣變得篤定，“至于我，我會申請哥大，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選擇最能錘煉我筆鋒的道路。我們不需要為了縮短距離而妥協(xié)自己的方向?！?/p>

她舉起手中的酸梅湯，像舉杯一樣：“我們約定過的，要站上各自想去的高度。這個約定，現(xiàn)在依然算數?！?/p>

江硯辭看著她，眼中有動容，有釋然，還有更深的愛意。他舉起自己的杯子，與她輕輕相碰：“好。那就這么說定了。你追逐你的新聞理想，我探索我的科學邊界。我們……山頂見?！?/p>

鍋里的湯繼續(xù)翻滾著，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窗外飄雪的夜景。在這個平凡而煙火氣十足的角落里，兩個年輕人做出了或許將影響他們一生的決定。沒有傷感的離別預演，只有對彼此選擇的堅定支持，和對未來在更高處重逢的篤定。愛不是捆綁，而是并肩望向同一片星空，哪怕暫時走在不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