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光,帶著雨后山林特有的、濕漉漉的清亮,落在阿剩臉上,有些刺眼。他趴在狼藉的洞口邊緣,粗重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著胸腔里的碎玻璃。
<...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洞口的光,帶著雨后山林特有的、濕漉漉的清亮,落在阿剩臉上,有些刺眼。他趴在狼藉的洞口邊緣,粗重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著胸腔里的碎玻璃。
外面,昨夜被邪力和爆炸摧殘過的空地,一片混亂。焦黑的泥土翻卷,草木倒伏折斷,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和腥臭。
他睜大眼睛,急切地掃視著地面,尋找那些乳白色的、微弱的光暈。
沒有。
除了被踐踏的泥土、斷草和碎石,什么都沒有。仿佛剛才那凈化污穢的一幕,只是他重傷瀕死時的幻覺。
失望如同冰冷的泉水,瞬間澆滅了他剛剛?cè)计鸬哪屈c微弱的希望火苗。力氣仿佛也隨之被抽空,他癱軟在地,臉頰貼著冰冷潮濕的泥土,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覺得困難。
果然……是妄想嗎?
就在意識即將再次被黑暗吞沒的邊緣,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了洞口內(nèi)側(cè),一處被巨大落石陰影覆蓋的、潮濕的角落。
那里,緊貼著巖壁的根部,生長著一小簇極其不起眼的東西。
不是菌子。
那是幾片近乎透明的、指甲蓋大小的苔蘚。它們緊緊依附在巖石表面,顏色幾乎與灰黑的巖石融為一體,若不是其中兩片葉尖上,正閃爍著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乳白色光點,他根本不會注意到它們。
光點非常黯淡,時明時滅,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
是它們嗎?剛才凈化污漬的,就是這種東西?不是菌,是苔?
阿剩的心臟猛地悸動了一下。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朝著那片陰影爬去。距離不遠,卻仿佛耗盡了生命最后的儲備。
他終于爬到了那片苔蘚前。離得近了,才能看清它們的全貌。形態(tài)確實是他從未見過的,葉片薄如蟬翼,脈絡中似乎有極其細微的乳白色流光在緩慢游動,但那光芒實在太弱了。
他顫抖著伸出右手,指尖因為失血和用力而蒼白。他小心翼翼地,不敢觸碰那幾片帶著微光的苔蘚,生怕自己污濁的血氣和凡俗的觸碰會讓這點奇跡徹底消失。
該怎么辦?
他看著自己左肩上依舊在緩慢滲血的傷口,那周圍的皮肉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暗紫色,散發(fā)著淡淡的、與那“人蛻”同源的陰冷邪氣。
他猶豫了一下,將受傷的左肩,緩緩湊近那幾片閃爍著微光的奇異苔蘚。
沒有接觸,只是靠近。
就在傷口距離苔蘚還有半寸左右時,那幾片苔蘚葉尖的微光,忽然輕輕搖曳了一下。緊接著,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帶著清涼氣息的乳白色光暈,如同被牽引般,從苔蘚上飄散出來,絲絲縷縷,纏繞上他肩頭傷口周圍那暗紫色的邪氣。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熱油的聲音。
傷口處那陰冷的邪氣,像是遇到了克星,劇烈地波動起來,然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消散、褪去!與此同時,一股清涼舒爽的感覺,取代了之前火辣辣的刺痛,順著傷口邊緣蔓延開來,雖然微弱,卻真實無比!
有效!真的有效!
阿剩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那幾片苔蘚在釋放出這絲光暈后,葉尖的光芒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下去,甚至其中一片較小的苔蘚,顏色瞬間變得灰敗,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機,悄然枯萎。
它們的力量……是有限的。而且,似乎在用自身的生機,來凈化驅(qū)散這些邪穢!
阿剩猛地縮回了肩膀,不敢再靠近。這點苔蘚太微小,太脆弱,根本無法徹底治愈他嚴重的傷勢,但它們證明了這條路或許可行!這山里,存在著能夠?qū)鼓切爱惲α康臇|西!
他必須找到更多!
這個念頭支撐著他,讓他渙散的精神重新凝聚起一絲力量。他靠在洞口的巖壁上,忍著劇痛,仔細觀察著外面的林地。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斑駁地灑落下來。被昨夜混亂驚擾的鳥雀,似乎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偶爾傳來幾聲啼鳴。風過林梢,帶著草木和濕潤泥土的氣息。
一切看似恢復了山野應有的寧靜。
但阿剩知道,這平靜之下,潛藏著巨大的恐怖。山下有沉睡的、以人為食的“真仙”,山中有被驅(qū)使的枯骨鬼仆,或許還有別的未知危險。
而他,重傷,虛弱,孤立無援。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破爛的衣衫,滿身的血污和泥垢,還有肩膀上那雖然被驅(qū)散了些許邪氣、但依舊猙獰的傷口。
逃?能逃到哪里去?這山外的世界,會不會有更多的“人蛻”,更多的“仙”?
留下?在這危機四伏的深山里,他能活多久?
他抬起頭,望向密林深處。那里,幽暗,未知,仿佛隱藏著吞噬一切的巨口。
可同樣是在那片未知里,存在著能凈化邪穢的奇異苔蘚,存在著讓“人蛻”和鬼仆都忌憚的古老殘念。
他緩緩抬起還能活動的右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指甲再次掐入掌心的傷口,帶來尖銳的刺痛。
痛,讓他清醒。
他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他要知道真相。關(guān)于那“真仙”,關(guān)于那殘念,關(guān)于這山里的一切。
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萬丈深淵。
他扶著巖壁,用盡全力,一點一點,掙扎著站了起來。身體搖晃得厲害,仿佛隨時都會散架。他看了一眼那幾片近乎熄滅的奇異苔蘚,將它們的位置牢牢刻在腦子里。
然后,他邁開了腳步。
不是朝著下山的路,也不是盲目地深入密林。
他朝著昨夜那殘念指引的、那“人蛻”嘶鳴透露的方向——那座所謂的,“真仙”沉睡的山,一步步,踉蹌著,走了過去。
腳步虛浮,踏在滿是斷枝碎葉的土地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身影單薄,融入斑駁的光影和深沉的林蔭之間,渺小得如同一粒塵埃。
但他的眼睛,望著前方,帶著一種被絕望淬煉過的、近乎固執(zhí)的微光。
他走向那黑暗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