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江郡的路，比司馬懿預(yù)想中要安靜些。

瑩兒似乎真的如他所料，遠離大海后，那些“魔鬼的聲音”便消失了，雖然依舊寡言，但眼神里的恐懼淡了許多，對司馬懿也愈發(fā)依賴，幾乎是亦步亦趨地跟著。

司馬懿對此談不上厭煩，只是偶爾會覺得這孩子太過安靜，安靜得讓人心頭發(fā)沉。他試著跟她搭話，問她以前的事情，瑩兒卻總是搖搖頭，說記不清了，唯有提到“家里人總讓她學些奇怪的動作和口訣”時，小臉上會掠過一絲茫然的抗拒，像極了當年被家族逼著修習黑暗魔道的自己。

這種相似感，讓司馬懿對瑩兒的憐惜又深了幾分。

然而，這份平靜沒持續(xù)多久，就被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

這日傍晚，他們在一處小鎮(zhèn)的客棧落腳，剛安頓下來，門外就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緊接著，諸葛亮那張寫滿“我很不高興”的臉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

“仲達?！彼穆曇魫瀽灥模瑤е@而易見的控訴。

司馬懿挑眉：“你怎么來了？”他以為諸葛亮會和周瑜他們繼續(xù)留在江郡。

“我為什么不能來？”諸葛亮走進來，目光掃過屋里，最后落在瑩兒身上，眼神復(fù)雜，“周瑜說你們往這邊走，我就追過來了?！?/p>

瑩兒看到諸葛亮，下意識地往司馬懿身后縮了縮。經(jīng)過江郡那幾日，她似乎不太喜歡這個總愛逗弄她的漂亮哥哥。

諸葛亮注意到她的動作，眉頭皺得更緊了，看向司馬懿的眼神愈發(fā)委屈：“你就這么不想帶我？連句告別都沒有?！?/p>

“我只是帶她找個清靜地方?！彼抉R懿語氣平淡，“你跟著來做什么？”

“我……”諸葛亮被問得一噎，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不甘心，是因為一想到司馬懿身邊多了個需要他全身心照顧的孩子，心里就像被貓抓似的難受吧？他梗著脖子道，“我擔心你們路上不安全，好歹我是武道學生，能護著你們?！?/p>

司馬懿瞥了他一眼，沒戳破他那點小心思。這幾日趕路，他雖主修魔道，體能卻也不算差，真遇到麻煩，未必需要諸葛亮來“護著”。

“隨便你?！彼麘械酶麪巿?zhí)，轉(zhuǎn)身對瑩兒說，“去收拾一下，我們再往前趕一段。”

諸葛亮見狀，也不敢再多說，默默跟在后面。

接下來的路，氣氛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司馬懿依舊照看著瑩兒，教她認路邊的草木，偶爾會耐心地聽她講些零碎的、記不清的童年片段。而諸葛亮，則像個大型掛件，不遠不近地跟著，時不時插句話，試圖刷點存在感，卻總被司馬懿不咸不淡地懟回去，或是被瑩兒無意識地無視。

比如，諸葛亮看到路邊有賣糖畫的，買了一個遞給瑩兒，笑著說：“瑩兒，這個給你，很好吃的?！?/p>

瑩兒看了看司馬懿，見他沒反對，才小聲說了句“謝謝”，接了過來，卻沒立刻吃，而是攥在手里。

諸葛亮正想再說點什么，司馬懿就淡淡開口：“吃多了糖壞牙。”

諸葛亮：“……”

又比如，晚上在客棧歇腳，諸葛亮主動提出要給瑩兒講故事，說自己知道很多上古神話。

瑩兒卻搖搖頭，拉著司馬懿的衣角：“我想聽懿哥哥講那個……峽谷的故事?！?/p>

司馬懿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她指的是自己偶爾提過的王者峽谷夢境。他看了諸葛亮一眼，見對方正豎著耳朵，便含糊道：“那故事太長，以后再講。”

諸葛亮默默收回了準備開講的架勢，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多余的人，插不進司馬懿和瑩兒之間那種莫名的默契里。這種感覺讓他焦躁，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排解，只能變本加厲地在司馬懿面前刷存在感，結(jié)果往往適得其反，惹得司馬懿愈發(fā)不耐煩。

“諸葛亮，你能不能別像個狗皮膏藥似的跟著我？”這日傍晚，司馬懿終于忍不住了。

諸葛亮停下腳步，臉上的委屈幾乎要溢出來：“我沒有……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p>

“我忙著呢。”司馬懿指了指正在不遠處玩水的瑩兒，“你自己找點事做?！?/p>

說完，便轉(zhuǎn)身走向瑩兒，彎腰叮囑她小心些，別弄濕了衣服。那溫柔的語氣和耐心的神情，是諸葛亮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占有欲猛地涌上心頭，沖昏了諸葛亮的理智。

當晚，眾人歇在一家簡陋的客棧，只有兩間房。司馬懿自然帶著瑩兒一間，諸葛亮獨自一間。

夜深人靜，司馬懿剛哄睡了瑩兒，正準備吹燈休息，房門突然被輕輕推開，諸葛亮走了進來。

“仲達。”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司馬懿皺眉：“你怎么來了？”

諸葛亮沒有回答，只是一步步走近，眼神亮得驚人，像暗夜里蓄勢待發(fā)的野獸，緊緊盯著司馬懿。

司馬懿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剛想開口問他想做什么，諸葛亮卻猛地上前一步，雙手撐在床沿，將他困在了雙臂之間。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諸葛亮身上慣有的墨香撲面而來，帶著一種極具侵略性的壓迫感。

司馬懿瞳孔微縮，心頭莫名一跳，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個極其荒謬的詞——

強制愛。

這個詞是什么意思他不太清楚，但此刻眼前的場景，似乎與這個詞莫名契合。

“諸葛亮，你發(fā)什么瘋？”司馬懿的聲音冷了下來，身上開始彌漫起淡淡的黑暗氣息，帶著警告的意味。

諸葛亮卻像是沒聽到，眼神灼熱地看著他，喃喃道：“仲達，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自從有了瑩兒，你就不理我了……”

這話說得幼稚又委屈，完全不像平日里那個沉穩(wěn)睿智的稷下天才。

司馬懿又氣又無奈，他從未想過諸葛亮會因為這種事情鬧成這樣。他正想開口解釋，諸葛亮卻像是被他冰冷的眼神刺激到了，猛地低下頭，似乎想做些什么。

“放肆！”

司馬懿忍無可忍，積壓的不耐和被冒犯的怒意瞬間爆發(fā)。他雖主修魔道，近身格斗卻也并非弱項，更何況諸葛亮此刻心神不穩(wěn)，破綻百出。

只見他手腕一翻，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推開諸葛亮的手臂，同時身體猛地一側(cè)，避開對方的靠近，緊接著反手一扣，抓住諸葛亮的手腕，借著轉(zhuǎn)身的力道，將他狠狠摜在了床上！

“砰”的一聲悶響，諸葛亮被摔得七葷八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感覺后頸一痛，被司馬懿按住了。

“清醒點沒有？”司馬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諸葛亮，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

諸葛亮趴在床上，肩膀微微顫抖，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羞恥和委屈。他剛才……到底在做什么？

他怎么會做出那種舉動？

“對……對不起……”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濃的鼻音。

司馬懿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頭的火氣消了些，卻依舊沒好臉色：“給我滾去罰跪，好好反省反省！”

諸葛亮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掙扎著爬起來，低著頭走到房間角落，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了下去，背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落寞。

司馬懿看著他的背影，揉了揉眉心，只覺得一陣頭大。

他轉(zhuǎn)身吹熄了燈，躺在床上，卻沒了睡意。

黑暗中，角落里傳來諸葛亮壓抑的呼吸聲。

司馬懿閉上眼，腦海里亂糟糟的。諸葛亮剛才那近乎失控的舉動，還有他眼底那濃烈得幾乎化不開的情緒，都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混亂。

他不明白，諸葛亮對他的在意，為何會到這種地步？

還有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的心悸，又是怎么回事？

那個“強制愛”的念頭，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跪在角落的諸葛亮，肩膀慢慢垮了下來，心里充滿了懊悔。他知道自己錯了，錯得離譜，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司馬懿可能會因為瑩兒而疏遠自己，他就覺得恐慌。

他喜歡和司馬懿在一起，喜歡看他毒舌卻偶爾流露溫柔的樣子，喜歡和他討論天書碎片時那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只是單純的嫉妒就沖昏了頭腦，他怎么能做出了那樣荒唐的舉動。

“仲達……”他在心里無聲地喚著這個名字，眼眶有些發(fā)熱。

而躺在床上的司馬懿，也在黑暗中睜開了眼，望著天花板。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角落，低聲道：“天亮之前，不許起來?！?/p>

角落里的人身體一僵，隨即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