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下的虛影與未說出口的念
林季的筆袋里,總藏著一本小小的速寫本,封面是洗得發(fā)白的淺米色,邊角被指尖反復(fù)... 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話本小說。" />
筆尖下的虛影與未說出口的念
林季的筆袋里,總藏著一本小小的速寫本,封面是洗得發(fā)白的淺米色,邊角被指尖反復(fù)摩挲得有些卷邊。這本本子她從不給別人看,里面藏著她整個初一時光里,最小心翼翼的秘密——全是姜南的模樣,卻沒有一張,能真正畫得像他。
第一次把速寫本拿出來,是在輔導(dǎo)班的課間。那天姜南坐在她斜前方,陽光透過寫字樓的玻璃窗,剛好落在他的側(cè)臉上,左臉頰的淺褐色胎記被鍍上一層柔光,像一顆落在肌膚上的星子。林季看著他低頭做題的模樣,指尖忍不住發(fā)癢,趁著周圍同學(xué)喧鬧,悄悄從筆袋里摸出速寫本和自動鉛筆,筆尖輕落在紙上,試著勾勒他的輪廓。
她先畫他的頭發(fā),記得陽光底下,他的發(fā)絲纖細柔軟,發(fā)頂泛著淺金,發(fā)尾帶著一點點自然的弧度??摄U筆在紙上劃過,線條卻總是生硬,要么畫得過于濃密,失去了那份蓬松感;要么線條太散,顯得雜亂無章,怎么也抓不住陽光落在發(fā)絲上的那種柔和質(zhì)感。她擦了又畫,畫了又擦,紙頁上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鉛筆印,像她心底亂糟糟的心動,理不出頭緒。
接著是他的側(cè)臉,她記得他的下頜線很淺,線條柔和,鼻梁秀氣,睫毛很長,眨眼時會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晒P尖落下時,要么把下頜線畫得太鋒利,少了那份少年人的青澀;要么把睫毛畫得過于濃密,失去了那種纖長靈動的感覺。她盯著紙上的半成品,又抬頭偷偷看了一眼姜南,他剛好抬起頭,和身邊的同學(xué)說了句什么,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臉頰的胎記在陽光下愈發(fā)溫柔。林季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慌忙低下頭,看著紙上畫得四不像的側(cè)臉,輕輕嘆了口氣,用橡皮一點點擦去,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灰痕。
那天課間,她畫了整整十分鐘,直到上課鈴響起,才慌忙把速寫本塞回筆袋,指尖卻沾了淡淡的鉛筆灰。她看著紙上最后那道未完成的輪廓,心里有些失落——明明他的模樣就在眼前,明明每一個細節(jié)都記得清清楚楚,可落在筆尖,卻總是差了點什么,差了他身上那種安靜溫柔的氣息,差了陽光落在他身上的那種暖意,更差了他臉頰上那枚胎記,所獨有的那份靈動與溫柔。
從那以后,林季的速寫本,成了她安放心動的角落。無論是在學(xué)校的課堂上,還是在輔導(dǎo)班的間隙,只要有機會看到姜南,她就會偷偷拿出本子,試著勾勒他的模樣。
早讀課上,大家都在大聲朗讀課文,姜南坐在后排的角落,捧著語文課本,聲音低沉溫柔,偶爾會停下筆,在課本上標注重點。林季假裝低頭看書,眼角的余光卻一直追著他的身影,左手悄悄放在桌肚里,握著鉛筆在速寫本上勾勒。她試著畫他低頭標注的模樣,畫他握著筆的手,畫他微微蹙起的眉頭,可畫到最后,還是覺得不對。他的手很修長,骨節(jié)分明,握著筆的姿勢很輕,可她畫出來的手,要么過于粗壯,要么線條僵硬,沒有半分他的靈動。她看著紙上的手,又看了一眼桌肚里自己的手,忍不住有些懊惱,為什么連一雙簡單的手,都畫不像他。
午休時,姜南依舊會去操場旁邊的樹蔭下看書。林季抱著速寫本,借口去小賣部,繞路走到樹蔭不遠處的花壇邊,假裝看花,實則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那天風有點大,吹得他的頭發(fā)微微晃動,他抬手,用指尖輕輕拂開額前的碎發(fā),動作溫柔又自然。林季趕緊翻開速寫本,筆尖快速移動,想抓住這個瞬間。她畫他被風吹亂的頭發(fā),畫他抬手拂發(fā)的動作,畫他坐在樹蔭下的剪影,可畫完之后,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少了風的柔軟,少了陽光透過樹葉落在他身上的斑駁光影,更少了他眼底那份安靜的專注。她把本子抱在懷里,看著不遠處的姜南,心里輕輕念著:“為什么就是畫不像你呢?”
體育課自由活動時,姜南和幾個男生在打籃球。他平時安靜,可在球場上,卻多了幾分少年人的張揚,奔跑、跳躍、投籃,動作流暢利落。陽光落在他的身上,汗水浸濕了他的校服領(lǐng)口,臉頰泛紅,左臉頰的胎記在陽光下格外明顯,卻一點也不難看,反而添了幾分野性的溫柔。林季坐在操場邊的看臺上,手里握著速寫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她試著畫他奔跑的背影,畫他投籃時的姿勢,畫他進球后嘴角揚起的淺淺笑意??擅恳粡埉嫞贾皇遣蹲降搅溯喞?,卻抓不住他在球場上的那種鮮活氣息,抓不住他笑起來時,眼底的光芒和臉頰胎記的靈動。她畫了一張又一張,紙頁上鋪滿了姜南的虛影,卻沒有一張,能讓她滿意。
有時候,她會趁著輔導(dǎo)課下課,姜南和朋友說話的間隙,偷偷觀察他的五官,把每一個細節(jié)都記在心里:他的眼睛不算特別大,但很亮,像盛著星光;他的嘴唇線條柔和,笑起來時嘴角會微微上揚;他的胎記很小,形狀像一顆小小的星星,落在左臉頰靠近顴骨的地方,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可在陽光下,卻顯得格外溫柔。她把這些細節(jié)一一記在心里,回到家后,關(guān)上房門,坐在書桌前,憑著記憶在速寫本上勾勒。
她先畫他的眼睛,試著畫出那種清澈明亮的感覺,可鉛筆在紙上劃過,要么畫得太大,顯得空洞;要么畫得太小,失去了那份靈動。她反復(fù)修改,擦得紙頁都變薄了,才勉強畫出一個相似的輪廓,卻始終沒有他眼底的那種星光。接著是他的嘴唇,她記得他笑起來時,嘴角有一個淺淺的梨渦,可畫出來的線條,要么過于僵硬,要么弧度不對,怎么也畫不出那種溫柔的笑意。最讓她頭疼的,是他臉上的胎記。她試過用鉛筆輕輕勾勒,試過用橡皮蹭出淡淡的陰影,可無論怎么畫,都找不到那種落在肌膚上的自然質(zhì)感,要么顏色太深,顯得突兀;要么顏色太淺,幾乎看不見,失去了那枚胎記獨有的溫柔與特別。
有一次,她畫到深夜,書桌上鋪滿了畫紙,每一張都畫著姜南的模樣,卻沒有一張能讓她覺得“這就是他”。她看著紙上那些模糊的虛影,心里有些委屈,甚至紅了眼眶。她明明那么努力地去記,那么認真地去畫,可為什么就是畫不像他?是不是因為,他在她心里太過美好,太過特別,以至于筆尖根本無法捕捉到他的萬分之一?
她把臉埋在臂彎里,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姜南的模樣:陽光落在他發(fā)頂?shù)臉幼?,他低頭做題的樣子,他笑起來的樣子,他幫她講題時溫柔的樣子,他臉頰上那枚小小的胎記,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的樣子……這些畫面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可落在筆尖,卻總是變得模糊不清,失去了原本的模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林季的速寫本越來越厚,里面的畫也越來越多,有他的背影,有他的側(cè)臉,有他低頭的模樣,有他笑起來的剪影,甚至還有他握著筆的手、放在桌角的水杯、背著書包的背影……可每一張畫,都帶著或多或少的遺憾,沒有一張,能真正畫出她心里的那個姜南。
有時候,姜南會無意間看到她在畫畫,會好奇地問一句:“林季,你在畫什么呀?”每當這時,林季都會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合上速寫本,臉頰泛紅,支支吾吾地說:“沒、沒畫什么,就是隨便畫畫?!彼桓易屗矗桓易屗?,這本本子里,全是他的模樣;更不敢讓他知道,自己因為畫不像他,偷偷難過了好多次。
有一次,輔導(dǎo)課上,老師讓大家互相交換筆記。姜南坐在她身邊,自然地把自己的筆記推到她面前,笑著說:“我的筆記可能有點亂,你將就看?!绷旨窘舆^他的筆記,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一陣暖意傳來,心跳瞬間加快。她低頭看著他的筆記,字跡工整清秀,和他的人一樣,溫柔又干凈。忽然,她看到筆記的空白處,有一個小小的涂鴉,是一顆星星,畫得很簡單,卻很靈動。她心里一動,想起他臉頰上的胎記,也是這樣小小的,像一顆星星。
“這個星星,是你畫的嗎?”林季忍不住問,聲音很輕。
姜南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嗯,上課走神的時候,隨便畫的,不好看。”
“很好看啊。”林季輕聲說,眼底帶著一絲羨慕。他隨手畫的一顆星星,都那么靈動,可自己那么認真地畫他,卻怎么也畫不像。
姜南笑了笑,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去看她的筆記。林季看著他的側(cè)臉,看著他臉頰上的胎記,又低頭看了看筆記上的星星,心里忽然泛起一陣酸澀。她多想告訴他,自己每天都在畫他,多想讓他看看那些畫,多想問問他,為什么自己就是畫不像他。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只化作心底一句輕輕的嘆息。
她的速寫本里,還有一張畫,是她畫得最用心,也最不滿意的一張。那是一個傍晚,放學(xué)的時候,她和姜南一起走在教學(xué)樓后面的小路上,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落在他們身上,姜南背著書包,側(cè)臉被夕陽染成了暖金色,臉頰的胎記在余暉里顯得格外溫柔。她回到家后,憑著記憶,花了整整一個晚上,精心勾勒這張畫。她仔細畫著夕陽的光影,畫著他被余暉染金的頭發(fā),畫著他溫柔的側(cè)臉,畫著他臉頰上的胎記,甚至畫了他背著書包的弧度。
畫完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她看著紙上的畫,心里既有期待,又有失落。這張畫,比之前的任何一張都要逼真,輪廓、光影、細節(jié),都盡量還原了那個傍晚的場景。可她還是覺得不對,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少了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少了他說話時溫柔的語氣,少了夕陽下,他眼底的那種暖意,更少了自己當時心跳加速的悸動。這張畫,只是一個冰冷的輪廓,沒有靈魂,沒有她心里的那份心動,所以,它終究還是畫不像他。
她把這張畫小心翼翼地夾在速寫本的最里面,像珍藏一件稀世珍寶,又像珍藏一份未說出口的遺憾。她知道,自己畫不像的,從來都不是姜南的模樣,而是他落在自己心底的那種感覺——是陽光落在他發(fā)頂?shù)臏厝?,是他幫自己講題時的耐心,是他笑起來時眼底的星光,是他臉頰上那枚胎記獨有的靈動,是自己每次看到他時,心跳加速的悸動,是那份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喜歡。
這些感覺,是筆尖無法捕捉的,是線條無法勾勒的,是任何色彩都無法渲染的。它們藏在林季的心底,藏在每一次偷偷的凝望里,藏在每一次精心策劃的偶遇里,藏在每一次筆尖劃過紙頁的遺憾里。
后來,初一的第一個學(xué)期結(jié)束了,寒假來臨的時候,林季把速寫本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抽屜的最深處,和她的日記本放在一起。她沒有再畫畫,不是不想,而是知道,無論自己怎么畫,都無法真正畫出那個在她心里,光芒萬丈的姜南。
寒假里,偶爾會在小區(qū)附近遇到姜南,他依舊是溫柔的模樣,看到她會笑著打招呼,有時候會聊上幾句,問問她的寒假作業(yè)寫完了沒有,有沒有出去玩。林季看著他的模樣,看著他臉頰上的胎記,心里依舊會泛起一陣心動,依舊會想起那些在速寫本上,畫了又擦、擦了又畫的日子。
有一次,他們在小區(qū)的公園里偶遇,姜南手里拿著一個風箏,是藍色的,上面畫著星星?!耙灰黄鸱棚L箏?”姜南笑著問。
林季點了點頭,跟著他來到公園的空地上。姜南牽著風箏線,奔跑起來,藍色的風箏在天空中漸漸升高,上面的星星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像極了他臉頰上的胎記。林季站在原地,看著他奔跑的背影,看著天空中的風箏,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或許,有些美好,本就不需要用畫筆去捕捉。姜南的模樣,他的溫柔,他的笑容,他臉頰上的胎記,還有自己心底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歡,都已經(jīng)深深印在了她的記憶里,比任何一幅畫都要清晰,都要深刻。那些畫不像的虛影,那些筆尖下的遺憾,反而成了這份喜歡里,最溫柔的點綴,提醒著她,曾那樣熱烈地、小心翼翼地,喜歡過一個少年。
開學(xué)后,林季還是會偶爾拿出速寫本,不過不再是畫姜南,而是畫一些風景、一些花草,還有偶爾走神時,畫一顆小小的星星,像他臉頰上的胎記,像他筆記上的涂鴉。有時候,姜南會看到她畫畫,依舊會笑著問一句:“在畫什么?”林季會抬起頭,笑著說:“沒什么,隨便畫畫?!敝皇沁@一次,她的笑容里,沒有了之前的慌亂和羞澀,多了一份從容和溫柔。
她知道,自己或許永遠都無法用畫筆,真正勾勒出姜南的模樣。但沒關(guān)系,因為他的模樣,他的溫柔,他臉頰上那枚小小的胎記,還有自己心底那份未說出口的喜歡,都已經(jīng)成為她青春里,最清晰、最珍貴的記憶,永遠珍藏在心底,不曾褪色。
筆尖下的虛影或許模糊,可心底的念,卻清晰得 如同陽光落在他發(fā)頂?shù)哪?,溫柔而明亮,陪著她,走過整個青澀的初一時光,也會陪著她,走向更遠的未來。而那些畫不像的遺憾,終究會變成青春里,最溫柔的注腳,提醒著她,曾有一個少年,用他的溫柔,點亮了她一整個懵懂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