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至深時無俗界

九月開學(xué)季的陽光漫過林蔭道，江亦驍像只脫韁的小炮仗，拽著江亦辰的手腕就往校門口的便利店沖，嘴里還嚷嚷著：“哥快些！再晚冰可樂就被搶光了！”

他跑得急，壓根沒顧上看前方，下一秒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上了一個人。

“唔——”

沈硯被撞得后退半步，懷里抱著的一摞專業(yè)書嘩啦散落滿地，書頁在風(fēng)里打了個旋。他愣在原地錯愕了幾秒，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先反應(yīng)過來，低聲道：“抱歉”，隨即立刻蹲下身，指尖飛快地去撿散落的書本，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江亦辰被弟弟拽得一個踉蹌，穩(wěn)住身形后，視線先落在沈硯身上，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伸手拉住還在往前沖的江亦驍：“慢點。”

江亦驍撞得自己也懵了，看清地上的書和蹲在那兒的沈硯，瞬間收斂了跳脫，撓了撓頭，也跟著蹲下去幫忙：“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路！”

正說著，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喲，江二少這開學(xué)第一天就忙著‘投懷送抱’？”

傅時衍雙手插在輕奢外套的口袋里，慢悠悠地走過來，目光掃過蹲在地上的三人，最后落在江亦辰臉上，眼底帶著慣有的戲謔，卻沒上前，只是倚在旁邊的樹干上，看著他們撿書。

沈硯撿書的動作頓了頓，沒抬頭，只是指尖攥得更緊了些，書頁邊緣被捏出一道淺淺的折痕。他不擅長應(yīng)對這種熱鬧的場面，尤其是被人帶著調(diào)侃的目光注視，后背都泛起一絲不自在的僵硬。

江亦驍耳尖有點熱，抬頭瞪了傅時衍一眼，語氣帶著點炸毛的傲嬌：“傅時衍你少胡說八道！我這不是沒注意嘛！”嘴上反駁著，手里的動作卻快了幾分，把撿好的幾本遞給沈硯，“都齊了吧？真不好意思啊，害你掉了這么多書?！?/p>

沈硯接過書，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江亦驍?shù)氖直?，像被燙到似的迅速收回，低聲道：“沒事，是我沒站穩(wěn)?！彼怪郏L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看不清情緒，只覺得整個人透著股疏離的冷淡。

江亦辰已經(jīng)站起身，自然地接過沈硯懷里剩下的幾本厚書，動作利落卻保持著恰當?shù)木嚯x，語氣平穩(wěn)無波：“我?guī)湍隳萌ソ虒W(xué)樓？正好順路。”他的目光掠過沈硯微泛紅的耳尖，沒多停留，轉(zhuǎn)頭看向傅時衍時，眉頭幾不可察地舒展了些，眼底卻帶著點無奈的縱容，“別調(diào)侃他了?！?/p>

傅時衍嗤笑一聲，從樹干上直起身，踱步到江亦辰身邊，肩膀輕輕撞了他一下，聲音壓得低了些，只有兩人能聽見：“怎么，心疼你家這位小少爺了？還是心疼……”他故意拖長語調(diào)，目光往沈硯那邊掃了眼，卻在觸及江亦辰驟然冷下來的眼神時，輕笑出聲，改口道，“心疼你的冰可樂？再不去，真要被搶光了?！?/p>

江亦辰?jīng)]接他的話茬，只是轉(zhuǎn)頭對沈硯頷首：“走吧，教學(xué)樓在前面?！闭f完便提著書，腳步沉穩(wěn)地往前走，刻意放慢了速度。

江亦驍見狀，立刻跟了上去，還不忘回頭對沈硯揚了揚下巴：“喂，你跟緊點?。e又被人撞了！”他語氣依舊帶著點沖，卻沒了剛才的毛躁，甚至下意識地往沈硯身邊靠了靠，像是在替他擋開路邊匆匆走過的人群。

沈硯默不作聲地跟上，保持著半步的距離，目光落在江亦驍晃動的發(fā)梢上。少年穿著亮色的衛(wèi)衣，背影都透著股鮮活的勁兒，和他骨子里的沉悶格格不入，卻奇異地讓他剛才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了些。

傅時衍跟在江亦辰身側(cè)，雙手依舊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著，時不時用胳膊肘碰一下江亦辰，嘴里碎碎念著：“國外待了大半年，回來發(fā)現(xiàn)你還是這么老古板，跟同學(xué)說話都跟談生意似的……”

江亦辰側(cè)頭看他，眼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語氣卻依舊平淡：“總比某些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調(diào)侃別人強?！?/p>

“調(diào)侃你不好嗎？”傅時衍挑眉，湊近了些，聲音里的戲謔更濃，“看你這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逗起來才有意思?！?/p>

兩人低聲交談著，步伐默契地保持一致，周身仿佛形成了一個無形的結(jié)界，與旁邊的江亦驍和沈硯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江亦驍走了一段，發(fā)現(xiàn)沈硯一直沒說話，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他：“你也是大三的？哪個系的??？”

“金融系?！鄙虺幍穆曇艉茌p，像風(fēng)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巧了！我哥和傅時衍也是金融系的！”江亦驍眼睛亮了亮，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不過我是計算機系的，天天跟代碼打交道，煩都煩死了……對了，我叫江亦驍，你叫什么？”

“沈硯。”

“沈硯？”江亦驍念了一遍，覺得這名字跟人一樣，安安靜靜的，“挺好記的。以后在學(xué)校碰到，要是有人欺負你，報我名字啊！我罩你！”他拍著胸脯，一副小霸王的模樣，卻沒注意到自己說這話時，耳尖又悄悄紅了。

沈硯抬了下頭，正好對上江亦驍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滿是純粹的熱情，像盛夏的陽光，晃得他有些晃神。他下意識地移開目光，輕輕“嗯”了一聲，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勾起了一絲極淡的弧度。

林蔭道的光斑透過葉縫落在地面，隨著腳步輕輕晃動。江亦辰提著書走在最前面，傅時衍跟在身側(cè)，兩人低聲聊著國外的金融市場動態(tài)，偶爾插幾句彼此的近況，語氣自然得像是從未分開過。

“你那幾個投資項目，我看了報表，風(fēng)控做得太保守了。”傅時衍指尖敲了敲口袋，語氣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指點，“國外有家新能源公司，前景不錯，回頭把資料發(fā)你?！?/p>

江亦辰頷首，腳步?jīng)]停：“謝了。你那邊家族事務(wù)，沒遇到麻煩？”

“能有什么麻煩？”傅時衍輕笑，目光掠過他緊繃的下頜線，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領(lǐng)，動作自然又親昵，“有我在，放心。倒是你，別總把自己逼太緊，偶爾也學(xué)學(xué)江亦驍，偷個懶?！?/p>

江亦辰偏頭避開他的手，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卻沒反駁：“公司剛起步，不能松懈?！?/p>

身后的江亦驍還在跟沈硯搭話，從專業(yè)課的難度聊到學(xué)校食堂的飯菜，嘰嘰喳喳像只小麻雀。沈硯大多時候只是安靜聽著，偶爾應(yīng)一聲，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fēng)吹散，卻從沒打斷過他的話。

“說到食堂，三樓的糖醋排骨超好吃！就是每次去都要排隊，”江亦驍咂咂嘴，轉(zhuǎn)頭看向沈硯，“你平時都在食堂吃嗎？還是自己帶飯？”

“食堂?！鄙虺庉p聲回答，目光落在路邊的灌木叢上，那里開著幾朵不知名的小野花，開得悄無聲息。

“那下次一起??！”江亦驍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太主動，耳尖瞬間紅透，連忙找補，“我是說……我哥和傅時衍總忙，沒人陪我吃飯，你要是不介意的話……”

沈硯的腳步頓了頓，轉(zhuǎn)頭看他。少年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眼神帶著點慌亂的閃躲，和剛才拍著胸脯說“罩你”的模樣判若兩人，倒有幾分可愛。他沉默了幾秒，輕輕點頭：“好。”

這一聲“好”輕得像羽毛，卻讓江亦驍瞬間松了口氣，嘴角忍不住上揚，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說食堂哪些菜值得一試，哪些菜踩雷千萬別點。

傅時衍回頭瞥了一眼，見江亦驍對著沈硯眉飛色舞的樣子，低笑一聲，湊到江亦辰耳邊：“你弟弟倒是會順水推舟，這才多久，就約上飯了?！?/p>

江亦辰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身后，沈硯垂著眼聽江亦驍說話，側(cè)臉線條柔和，周身的疏離感似乎淡了些。他收回目光，看向傅時衍，語氣平淡：“他們合得來就好?！?/p>

“合得來是好事，”傅時衍挑眉，眼神里帶著戲謔，“不過你弟弟那傲嬌性子，想拿下沈硯，估計還得費點勁?！?/p>

“不用你操心。”江亦辰加快了腳步，將他的調(diào)侃拋在身后。

傅時衍笑著跟上，腳步輕快：“我這不是關(guān)心未來的弟媳嘛……”

“傅時衍?！苯喑降穆曇衾淞诵?，卻沒真的生氣。

傅時衍立刻舉手投降：“好好好，不調(diào)侃了。前面就是教學(xué)樓，我先去報到處，晚上老地方見？”

“嗯?！苯喑筋h首，停下腳步，將懷里的書遞給沈硯，“到了?！?/p>

沈硯接過書，指尖碰到微涼的書頁，低聲道：“謝謝?！?/p>

“謝什么，本來就是我弟撞了你?！苯囹敁屜日f道，然后對著江亦辰揮揮手，“哥，傅時衍，我們先走啦！沈硯，我?guī)闳ソ鹑谙祱蟮教?！?/p>

說完，他不由分說地拉著沈硯的胳膊，快步往教學(xué)樓里走，生怕晚了一步就被留下。沈硯被他拉得踉蹌了一下，下意識想掙脫，卻在觸到少年溫熱的手掌時，動作頓住了，任由他拉著往前走，耳尖悄悄泛起了紅。

傅時衍看著兩人匆匆離去的背影，又轉(zhuǎn)頭看向江亦辰，眼底笑意加深：“看來我們江二少，這次是真的上心了?！?/p>

江亦辰?jīng)]說話，只是看著教學(xué)樓的方向，目光平靜。過了幾秒，他轉(zhuǎn)頭看向傅時衍，語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期待：“晚上見?！?/p>

“嗯，晚上見?！备禃r衍笑著點頭，看著江亦辰轉(zhuǎn)身走進教學(xué)樓，才收回目光，雙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嘴角的笑意始終沒散。

報到處的人不算多，江亦驍拉著沈硯擠到金融系的窗口，熟門熟路地跟負責登記的老師打了招呼：“張老師好！我哥江亦辰的同學(xué)，沈硯，來登記！”

張老師抬眼笑了笑，遞給沈硯一張表格：“填一下基本信息就行，旁邊有筆?！?/p>

江亦驍立刻接過筆塞給沈硯，自己則靠在桌邊，東張西望地打量著四周。不遠處幾個計算機系的男生正對著他揮手，是他去年一起逃課打游戲的兄弟。江亦驍眼睛一亮，立刻揚起胳膊回應(yīng)，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爽朗笑容，比剛才跟沈硯說話時還要外放幾分。

“等我一下?。　彼牧伺纳虺幍募绨?，沒等對方回應(yīng)，就像陣風(fēng)似的沖了過去，跟那幾個男生勾肩搭背地聊了起來，時不時爆發(fā)出幾聲大笑，還抬手捶了捶旁邊男生的胸口，語氣熟稔又熱鬧：“你們小子，暑假怎么不喊我開黑？是不是偷偷上分了？”

沈硯握著筆的手頓了頓，目光不由自主地追著江亦驍?shù)纳碛?。少年笑得眉眼彎彎，露出兩顆小虎牙，那種鮮活的、毫無保留的熱情，是他從未有過的模樣。剛才拉著他胳膊時的溫熱觸感還留在皮膚上，可此刻江亦驍對著別人，也是一樣的笑容，一樣的親昵動作。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攥了一下，有點悶，又有點澀。

沈硯垂下眼，長長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緒。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江亦驍本就是這樣大大咧咧的性子，對誰都熱情，剛才的親近或許只是出于愧疚和禮貌，他沒資格獨占這份笑容?？赡屈c隱秘的占有欲，還是像藤蔓一樣悄悄冒了頭，纏繞著他的神經(jīng)，讓他有些呼吸不暢。

“同學(xué)，填好了嗎？”張老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沈硯回過神，飛快地填完最后幾個字，將表格遞過去，聲音依舊很輕：“好了，謝謝老師。”

他接過登記好的學(xué)生卡，轉(zhuǎn)身想找江亦驍，卻看見那家伙正跟其中一個男生鬧著玩，抬手就往對方背上捶了一下，力道不輕不重，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打鬧意味。周圍的人都在笑，江亦驍也笑得開懷，陽光落在他臉上，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沈硯默默地站在原地，沒上前。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多余，江亦驍?shù)氖澜鐭狒[又鮮活，而他就像個局外人，只能遠遠看著，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

“在這兒杵著干什么？”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江亦驍不知什么時候跑了回來，額頭上帶著點薄汗，臉上還掛著沒散去的笑容：“填完了？走啊，我?guī)闳ニ奚?！你們金融系的宿舍跟我們計算機系挨著，我熟！”

他說著，就想像剛才那樣去拉沈硯的胳膊，卻發(fā)現(xiàn)對方微微側(cè)身，避開了他的觸碰。

江亦驍?shù)膭幼黝D在半空，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有點疑惑地看著沈硯：“怎么了？”

沈硯搖搖頭，往后退了半步，拉開了一點距離，語氣平靜得聽不出情緒：“沒事，走吧?！彼皖^看著地面，不敢去看江亦驍?shù)难劬?，生怕自己眼底的失落會被看穿?/p>

江亦驍撓了撓頭，沒太明白他突然的疏離，但也沒追問，只是轉(zhuǎn)身往前走，腳步放慢了些：“那你跟緊我啊，宿舍區(qū)有點繞，別丟了?！?/p>

他沒再像剛才那樣嘰嘰喳喳，只是偶爾回頭看一眼沈硯，見他一直跟在身后，才放心地繼續(xù)往前走。剛才跟兄弟打鬧的興奮勁似乎淡了些，心里莫名有點不是滋味，總覺得沈硯好像有什么心事，卻不肯說。

不遠處的走廊拐角，傅時衍靠著墻，手里把玩著一張剛領(lǐng)到的臨時通行證，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挑了挑眉，看著沈硯垂著眼、渾身透著疏離的樣子，又看了看江亦驍有點納悶的背影，低笑一聲。

江亦辰走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怎么了？”

“沒什么，”傅時衍收回目光，轉(zhuǎn)頭看向江亦辰，眼底帶著戲謔，“就是覺得，你弟弟這次遇到對手了?！彼麥惤诵?，聲音壓低，“你看沈硯那模樣，分明是在意了，卻憋著不說，跟你小時候似的，嘴硬得很?！?/p>

江亦辰的目光落在沈硯身上，沉默了幾秒，語氣平淡：“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處理。”

“也是，”傅時衍輕笑，伸手攬住江亦辰的肩膀，強行將他往樓梯口帶，“不過說真的，看著江亦驍那傻愣愣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走了，帶你去看看我租的新公寓，離學(xué)校近，以后方便你……”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江亦辰推開了肩膀，語氣帶著點無奈：“別動手動腳?！?/p>

“害羞什么？”傅時衍笑得更歡了，腳步卻沒停，“都是成年人了，怕什么？”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走廊里只剩下江亦驍和沈硯的腳步聲。沈硯依舊跟在江亦驍身后半步的距離，目光落在少年的背影上，心里那點澀澀的情緒，像潮水一樣，漲了又退，卻始終散不去。

他告訴自己，這沒什么大不了的，江亦驍本就該是這樣的，是他自己不該有那些不該有的想法。可越是這樣想，心里就越悶，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壓抑起來。

宿舍區(qū)的香樟樹下，江亦驍站在3棟樓下，第三次回頭看身后空著的臺階。

沈硯停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背著雙肩包，雙手插在口袋里，垂著眼看自己的鞋尖，周身的疏離感像一層薄冰，把人擋在外面。從教學(xué)樓出來到現(xiàn)在，不管江亦驍說什么，他都只是點頭或搖頭，最多蹦出一兩個字，刻意避開所有可能的肢體接觸，連走路都隔著半條人行道。

“沈硯，”江亦驍撓了撓后腦勺，臉上的疑惑快堆成小山了，“你到底咋了？從剛才登記完就怪怪的?！彼皽惲藘刹?，想看清沈硯的表情，卻見對方立刻往后退了退，像是碰到了什么燙手的東西。

這一下，江亦驍徹底懵了。

他從小到大都是眾星捧月的性子，身邊的人不是順著他就是圍著他轉(zhuǎn)，就算偶爾炸毛，也沒人會這么刻意地疏遠他。之前在林蔭道還好好的，怎么說變就變了？難道是自己剛才跟兄弟打鬧的時候，不小心忽略他了？還是捶人的動作嚇到他了？

江亦驍越想越不對勁，干脆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盯著沈硯：“你是不是嫌我太吵了？還是覺得我剛才跟他們瘋瘋癲癲的很丟人？”他的語氣帶著點委屈，又有點不服氣，傲嬌的性子上來了，說話都帶著點沖，“你要是不喜歡，直接說??！別這么躲著我，搞得我跟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似的！”

沈硯的指尖在口袋里攥得發(fā)白，聽見他帶著點控訴的語氣，心里更澀了。他不是嫌江亦驍吵，也不是覺得他丟人，他只是怕自己再靠近一點，那些隱秘的、不該有的占有欲會徹底失控。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想，江亦驍?shù)男θ菽懿荒苤粚χ?，怕自己會嫉妒那些能和江亦驍勾肩搭背、肆意打鬧的人。

這些想法太奇怪了，太不符合他對自己的認知了。他是直男，江亦驍也是直男，他們只是剛認識的同學(xué)，他不該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沒有?！鄙虺幪痤^，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無波，眼神卻刻意避開江亦驍?shù)哪抗?，落在旁邊的樹干上，“我只是……不太?xí)慣與人太近?！?/p>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江亦驍卻皺了皺眉，不太相信。剛才在林蔭道，沈硯雖然話少，但也沒這么抗拒他的靠近，甚至還答應(yīng)了一起去食堂吃飯。怎么才過了這么一會兒，就“不習(xí)慣與人太近”了？

“騙人?！苯囹斷洁炝艘痪洌Z氣有點低落，“剛才你明明不是這樣的?！彼麚狭藫项^，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向來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遇到這種猜不透心思、還刻意躲著自己的人，完全手足無措，整個人都蔫了下來，連剛才的活力都少了大半。

他想再追問，又怕自己語氣太沖惹沈硯不高興；想轉(zhuǎn)身就走，又覺得放不下——畢竟是自己撞了人，還約了人家一起吃飯，就這么丟下他，也太不仗義了。

江亦驍站在原地，一會兒撓撓頭，一會兒踢踢腳下的小石子，臉上的表情變來變?nèi)?，活像個被難題困住的小學(xué)生，完全沒了平時那副小霸王的模樣。

沈硯看著他這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蟄了一下，有點疼。他知道自己這樣很過分，江亦驍沒做錯什么，錯的是他自己?？伤刂撇蛔∽约合氡３志嚯x的沖動，只有這樣，他才能勉強壓下那些奇怪的想法。

“宿舍號告訴我，我自己上去就好?！鄙虺庉p聲說道，打破了僵局，“謝謝你送我到這兒?！?/p>

江亦驍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報出了宿舍號：“3棟402?！闭f完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道：“我?guī)闵先グ。?樓有點繞，你第一次來肯定找不到！”

“不用了?！鄙虺帗u搖頭，轉(zhuǎn)身就往宿舍樓里走，腳步很快，像是在逃離什么，“我問問宿管阿姨就好。”

他的背影挺直卻帶著點倉促，沒再回頭。

江亦驍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樓門口，嘴角撇了撇，心里莫名地有點難受。他掏出手機，猶豫了半天，還是給江亦辰發(fā)了條消息：【哥，沈硯是不是討厭我??？】

消息發(fā)出去，半天沒收到回復(fù)。江亦驍踹了踹腳下的石子，心里更郁悶了。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惹到沈硯了，怎么就突然被這么徹底地疏遠了。

而宿舍樓里，沈硯靠著402宿舍的門板，胸口微微起伏。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又快又亂。剛才江亦驍帶著點委屈和疑惑的眼神，像一根針，扎進了他的心里，讓他有些后悔。

可他很快又搖搖頭，把那點后悔壓了下去。

保持距離，對他們都好。

不遠處的走廊盡頭，傅時衍靠在墻上，把手機收起來，轉(zhuǎn)頭對身邊的江亦辰笑道：“看來你弟弟是真的被整不會了，都開始向你求助了?！彼D了頓，眼底帶著點玩味，“沈硯這克制力，倒是挺厲害的，明明在意得不行，還硬要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江亦辰收回目光，語氣平淡：“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痹掚m這么說，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他太清楚那種想靠近又不敢，只能用疏遠來掩飾心意的感覺了。

“也是。”傅時衍輕笑一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說真的，看著他們這么別扭，還挺有意思的。走了，去看看你的宿舍，順便幫你把東西收拾一下——畢竟，我可是特意回來陪你開學(xué)的?！?/p>

江亦辰側(cè)頭看他，眼底帶著點無奈，卻沒再推開他的手，只是腳步微微放慢，配合著他的步伐。

而402宿舍里，沈硯打開書包，拿出那摞之前被撞掉的書。其中一本的扉頁上，還留著一道淺淺的折痕，那是他剛才下意識攥出來的。他指尖輕輕撫過那道折痕，心里五味雜陳。

他知道，要徹底壓下那些奇怪的想法，很難。但他會努力的。

只是他沒想到，有些感情，越是壓抑，越是會在不經(jīng)意間，悄悄生根發(fā)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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