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的針鋒

津城的暴雨裹挾著霓虹碎光，砸得刑偵支隊的玻璃幕墻嗡嗡作響。顧靳州踩著積水沖進大廳時，黑色作戰(zhàn)靴濺起的水花濕了褲腳，警服外套下擺沉甸甸地貼在后背，凌厲的眉眼間凝著未散的戾氣。

“人呢？”他扯下沾著雨水的警帽，聲音冷得像冰棱，“法醫(yī)中心派來的人，在哪？”

重案組的林驍剛想應聲，就見解剖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纖瘦的身影走了出來。蘇清硯穿著一身挺括的白大褂，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指尖還捏著沾了消毒水味的乳膠手套。她頭發(fā)束成高馬尾，碎發(fā)被雨水打濕貼在鬢角，臉上沒什么表情，唯獨眼底帶著點剛結束工作的疲憊。

“我是蘇清硯。”她主動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負責陳峰案的尸檢?！?/p>

顧靳州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省法醫(yī)中心的？看著挺年輕?！毖酝庵猓谎远?。

蘇清硯挑眉，沒接他的話茬，只是將一份打印好的尸檢報告遞過去：“死者陳峰，男性，30歲，死于急性過敏引發(fā)的喉頭水腫，誘因是幽靈草花粉。報告里有詳細的毒理檢測數(shù)據(jù)和花粉成分比對結果，你可以自己看?！?/p>

顧靳州接過報告，指尖劃過紙面時力道頗重，像是在發(fā)泄某種不滿。他快速翻看著，眉頭越皺越緊：“就這？”

“就這?！碧K清硯語氣依舊平淡，“法醫(yī)鑒定講究科學嚴謹，我能給你的，都是經(jīng)過反復驗證的結論。至于花粉來源、兇手身份，那是你們刑警的事，不在我的職責范圍內?！?/p>

“不在你職責范圍內？”顧靳州猛地抬眼，眼神銳利如刀，“蘇法醫(yī)，死者死在廢棄工廠，現(xiàn)場沒有任何幽靈草的痕跡，花粉是怎么來的？死者指甲縫里的微量纖維你怎么解釋？這些疑點你都沒查清楚，就敢交出這份報告？”

蘇清硯也不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纖維成分正在實驗室做最終比對，預計明天上午出結果。至于花粉來源，我已經(jīng)標注了幽靈草的生長習性和分布區(qū)域，你們可以順著這個方向排查。顧隊，我理解你想盡快破案的心情，但法醫(yī)工作不是猜謎，每一個結論都需要時間和證據(jù)支撐。如果你覺得我的報告不夠詳細，大可以申請更換法醫(yī)?！?/p>

“你——”顧靳州被她噎得說不出話，眼前這個女人，不僅性格冷淡，還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傲氣，完全不像他印象中那些循規(guī)蹈矩的法醫(yī)。

林驍見狀趕緊打圓場：“凌隊，蘇法醫(yī)，都是為了破案，別傷了和氣。蘇法醫(yī)剛從省中心過來，一路奔波也挺辛苦的，不如先休息一下，等纖維檢測結果出來了我們再一起討論?！?/p>

顧靳州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氣，將報告扔在桌上：“明天早上九點，會議室開會，我要看到完整的檢測結果和補充報告?！闭f完，他轉身就走，背影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蘇清硯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果然，傳聞中顧靳州是個暴脾氣、做事急功近利的家伙，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她拿起自己的東西，對林驍點了點頭，便轉身走進了雨幕。

回到臨時租住的公寓，蘇清硯脫下濕透的外套，隨手扔在沙發(fā)上。她倒了一杯溫水，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暴雨，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顧靳州那張冷硬的臉。

其實，她不是不想盡快給出答案，只是法醫(yī)工作容不得半點馬虎。幽靈草花粉的鑒定已經(jīng)耗費了她整整一夜，纖維成分的比對更是需要精密的儀器和足夠的耐心。顧靳州的催促，在她看來不過是外行對專業(yè)的不尊重。

而另一邊，顧靳州回到辦公室，將自己關在里面。他重新翻看了一遍蘇清硯的尸檢報告，不得不承認，報告中的數(shù)據(jù)詳實、邏輯清晰，確實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他就是莫名地反感蘇清硯那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樣子，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凌隊，”林驍敲門進來，“陳峰的社交關系查到了一些線索。他半個月前到津城出差，主要對接的是一家名叫‘盛景園藝’的公司，據(jù)說因為合作細節(jié)談不攏，和對方的負責人鬧得很不愉快?！?/p>

“盛景園藝？”顧靳州眼神一亮，“幽靈草是罕見植物，園藝公司會不會有相關渠道？”

“有可能。”林驍點頭，“我已經(jīng)讓人去調查盛景園藝的負責人了，應該很快就有消息。”

“另外，”林驍補充道，“蘇法醫(yī)提到的幽靈草，主要生長在西部深山，我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當?shù)氐牧謽I(yè)部門，請求協(xié)助排查近期的采摘記錄?！?/p>

顧靳州點了點頭：“好，讓他們加快速度。還有，明天纖維檢測結果出來后，立刻告訴我?！?/p>

“明白。”

林驍離開后，辦公室里再次陷入寂靜。顧靳州看著窗外的暴雨，腦海里卻閃過蘇清硯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或許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蘇清硯，也正在電腦前查閱著盛景園藝的相關資料。作為一名法醫(yī)，她不僅要做好尸檢工作，更要盡可能地為偵查工作提供方向。雖然她不喜歡顧靳州，但破案、讓死者沉冤得雪，是她的職業(yè)信仰。

雨，還在下。這場突如其來的相遇，像一場針尖對麥芒的較量，誰也沒想到，在未來的日子里，這兩個原本互相厭惡的人，會因為一個個撲朔迷離的案件，逐漸走進彼此的世界，在追尋真相的道路上，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