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不準備走嗎?”我站在教室門口,望著還在埋頭苦學的小雨說。
“再等等,你先別關燈,等我把這道題做出來?!毙∮暌暰€都不離練習冊一眼,仍然在草稿紙上飛快運算著,隔這么遠還能聽見筆尖觸碰草稿紙底下的桌面時候發(fā)出的“噠噠”聲。
她就是這么固執(zhí),那道題我們?nèi)喽疾粫?,老師已?jīng)說過,今天的最后一道題有些難,實在不會的話可以等到明天她課上講??墒菦]辦法,誰叫小雨是學委呢,學習成績穩(wěn)居第一,一貫是同學們學習的榜樣,一般而言她是在受到這種特殊“照顧”的人群之外的,每次都會特別要求自己把作業(yè)做好、做對,不管今天作業(yè)出得多難。
“你等明天老師講不好?這都十點半了,再不走咱就困在學校里了?!蔽矣糜悬c催的語氣說。
“好好好……快了快了……”小雨嘴上這么說著,屁股可還是牢牢地粘著凳子。
“我說咱倆同桌都兩年半了,我怎么一點兒也沒學到你這種本事呢,我怎么一看書就頭疼呢?”我站在那兒無聊地打趣道。
又一想還是別影響人家思考了,干脆我自己走得了。
想到這兒我就往外走。這層基本上都黑了,還有兩間教室亮著,顯得很扎眼。我心想,還有人這么晚學習呢?就自顧自往那間教室走去,想去看看。
奇怪,平時走廊有這么長嗎?還是燈都關了,看不見路,走得慢?不過也是誒,如果燈都關了,那些黑下來的教室就應該能顯現(xiàn)出窗戶外面投射進來的路燈,有些還會穿過門上的窗戶,溢出來一點兒到走廊里,可今天是怎么了,即使我趴在其它教室門口看去,里面都是黑漆漆的,好像拉上了窗簾一樣。
可是教室哪兒來的窗簾?外面不至于一點兒光都沒有吧?總感覺有點兒奇怪。
終于走到了那間教室,探頭看去,我記得這應該是個文科班,墻上掛著各種字畫,有些我都看不懂。里面倒數(shù)第二排坐著一個女生,正在那兒像是背書的樣子。
這些人都這么愛學習的嗎,我不禁心里想。像我們男生都坐不住,還沒下課心早就飛到操場去了,即使是高三也是如此。這時候留在教室的大多數(shù)是不愛走動又酷愛學習的女生。
再看這女生,梳著那種好像是漫畫里古代女子一樣的發(fā)式,鬢角地方垂下來一點兒,余下的全綰到后面,扎了個髻,還貼著什么東西。我想這也許是文科班的特有愛好吧,再一個前兩天學校不是才剛舉辦了漢服展么,文科班自然是生力軍,可能她是在展覽上的發(fā)式來不及換吧。
一面又想,我在這兒瞎操心什么,這人我又不認識。
我對男女之間的情感什么的并不怎么敏感,看見周圍時不時有幾對兒定下來的或者只是鬧著玩兒的“情侶”在人們面前惺惺作態(tài),我越發(fā)地沒了興趣。反正也沒人找我,我也不主動找別人,自由身挺好的。
小雨從小學五年級那年搬到我對門,到初中我們成了同學,那時候我的成績和她還差不多,到了這所高中以后,我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學習的那種蓬勃的動力,就感覺每天湊活著應付唄,能混過去就混過去了,所以逐漸和小雨拉開了差距。我心里也會產(chǎn)生落差,也會氣,明明以前差不多,為什么現(xiàn)在就成了個這樣呢?可是氣歸氣,每天該怎么過還怎么過,該打球打球,該玩兒游戲玩兒游戲。
可小雨每天就好像總是在那兒學,好像不怎么需要娛樂似的,我都不知道她哪兒來那么大勁兒,每天第一個來了坐那兒學,每天最后一個走,或者我和她相跟著回去。我又坐不住,寫完作業(yè)就去操場打籃球,等到差不多該到走的時候了,就再回去收拾東西。
這樣一來,也省得父母成天在我跟前磨叨,說“你看人家小雨,多下功夫,每天學到那么晚,回去還在學,不像你一天就都把時間浪費了?!?/p>
小雨不僅學習好,長相還很說得過去,這么優(yōu)秀的人,自然叫一票的人暗戀著,不乏有給她寫情書的。有時候她就會拿著情書,問我該怎么辦。我發(fā)現(xiàn)她幾乎是個書呆子,這么點兒事都不會處理。
我就說:“你覺得你愿不愿意?”
小雨說:“不知道,我對他沒什么感覺?!?/p>
我心里想,你只對你的書本有感覺。
有時候我也會開開玩笑,“小雨,這么多人你都不理,那考慮考慮我唄?!?/p>
然后看著她紅起來的臉壞笑。
我停下了思索,悄悄地邁進了眼前這間教室,想著參觀參觀文科班究竟是什么樣的氣質(zhì)。一進去,喲,冷嗖嗖的啊,是這間教室在這層樓角落的原因嗎?我也沒有多想,四下里看著墻上貼著的極富文化氣息的字畫,有些字我根本看不懂,只是瞎狗看星星。
回頭看看那個同學,她身上穿著一件米黃色的古代式樣的衣服,可能那就是漢服吧,我沒去展覽,只是遠遠地看見有人穿著好像類似的衣服。
“你怎么也不走?”我不經(jīng)意間問出來這么一句。
那女生抬起頭來,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臉盤圓圓的,五官長得很能抓住人的心,簡而言之就是好看,惹得我又多看了幾眼。
“老師布置了課文,今天我一整天都去參加活動了,沒顧得上背?!?/p>
“那可以回家背啊,何必在這兒,到時候回家又不安全。”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儼然成了學校的保安大叔了。
“不行,必須得在這兒背會的?!蹦桥簣猿终f。
我心想,都這么較真兒,得,你們繼續(xù)。就往教室外面走。
一回頭看見走廊那一邊的燈已經(jīng)關上了。小雨走了吧。
我心里不知道怎么有一點兒失落。像是要證明自己無所謂似的,我加快了腳步跳躍著下樓梯,五層樓的樓梯平時得兩三分鐘,現(xiàn)在三兩下就走完了。
等到了樓底下,不經(jīng)意間我一回頭看去,誒,奇怪。
按照平時我認下的教室方位,五層東邊這頭兒的教室是我們的教室,那西邊這頭兒應該就是文科班教室了。那間教室只有一扇窗戶,余下的空間都好像蜷縮在樓的角落里一樣。這會兒我看見,西邊這頭的教室熄燈了,東邊這頭的還亮著。
又有人進去了?或者說,小雨又回去了?
我感到一絲不對勁兒,心里覺得好像會有什么狀況。這時候要能給小雨打個電話就好了,可是她又不帶手機,雖然我們管得松,允許帶手機,可小雨卻覺得那沒用,還會分心。唉,真是個書呆子。
這下好了,該到用的時候了,這可怎么辦?
我就又往回走;不僅僅是擔心她,你說要有檢查的第二天來,看見這間教室燈徹夜亮著,一問怎么回事,說是我們走了忘關的,那老師還不得批評我們?
我又氣喘吁吁地爬上五樓,站到走廊里一看,誒!
難道我弄反了?我怎么又看見我們教室燈黑了,文科班教室燈亮著呢?
我走到文科班教室門口,往里一瞧,還是剛才那個女生,還在讀那本書,還不時撓撓頭。顯然,這種發(fā)型一直保持在頭上也不舒服,肯定得抹發(fā)膠發(fā)蠟一類的定型,這大熱天的。
再走到我們班門口;這一路上我看兩邊的教室,透過門上的窗戶瞟見里面還是黑黢黢的,這就奇怪了,剛才下去的時候明明外面那么亮的路燈都照到這排窗戶上了,也看見反光了,為什么還是一點兒光也看不見呢?
我走到我們班門口,一看門敞著沒鎖,心里想小雨也不是這么大意的人呀,走的時候還能忘了鎖門?我又走進去看看,這間教室不是那么黑黢黢的,結(jié)果一眼就瞟見當中的位置坐著一個黑影,把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去開燈,可是發(fā)現(xiàn)燈打不開,就用手機的閃光燈去照,一看正是小雨。她好像還趴在那兒演算著。
“小雨,我說你這么黑能看見啥,還有這燈怎么打不開了,壞了?”說著我就走了過去。
小雨抬起頭來,“你先回吧,不用管我了,這道題還是解不出來,剛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兒,燈都吹了,不過你看這外面路燈打進來的光也能看見,挺亮的?!?/p>
“我說你是學魔怔了吧,回去再做不行?”我有點兒發(fā)怒了。
“你不用管我,真不用,”小雨還是重復著這句話。
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這種念頭一起來,就覺得身邊好像都是隨時要撲過來的黑暗,頓時害怕起來。
“小雨,你可別嚇我,你是不是不對了,聽話啊,咱回去吧,別在這兒呆著了。”我抓著她的胳膊,幾乎是喊著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帶上了一絲哭腔。
小雨不說話了,這時候好像在看著我。
“林蒙啊,”她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你替我著急了么?剛才你是因為我著急了么?”
“對啊,”我不假思索地說,“你看你爸爸媽媽不放心,最近都是讓咱們相跟著回的,要光我回去他們怎么想?是不是更擔心了?都這么晚了,為什么非要在這兒耗著呢?”
“這樣啊……”我聽見她好像有點兒小失落。
“我也擔心你呀,”我接住又說,“咱們這么多年鄰居了,兩家有什么事兒都互相照應著,什么時候還不是咱們誰有困難,首先想到的都是對方?”
“然后呢?”她似乎有什么期待似的問道。
“然后啥?……反正趕緊回吧,你看,……哦,你看,都十一點了?!蔽乙贿吙词謾C一邊說。
“唉——”一聲長嘆,小雨開始站起身來收拾書包,“好吧……”
我讓她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走著,遠遠地看見那間文科班的教室還亮著燈,門口站著一個人,哦對,就是剛才那個女生,她手里還拿著書,拿著書的手垂在身前。
“你也快收拾了走吧,不早了?!蔽覜_她說。一瞬間又覺得自己是在多管閑事。
“林蒙?我這不是和你一起走了嗎?”前面小雨忽然轉(zhuǎn)過頭來。
“我是在和那個女生說的,”我說著往前揚揚頭,示意她朝那邊兒看。
“誰呀,你和誰說呢?”小雨還有些不明就里,還在四下看著。
“等會兒,你聽見她說什么了嗎?”我問。
“到底是誰呀,好端端的?!毙∮暾f。
我說著走向那個女生。剛才小雨回過頭來和我說話的時候,我分明聽見她也說了一句什么,只是兩句話重疊在一起聽不清。
“剛才你說什么?”我走到她面前問。
這時候這女生又不說話了,只是呆呆地在那兒站著。
我心里暗自好笑,人家說了什么就那么重要嗎,還專門過來問。這種聽不清別人說話還要再問回去的最招人嫌了,還容易被誤解為找茬挑事兒。
“行,你也快回吧啊?!?/p>
說著我就掉頭往回走??晌易叩絼偛判∮暾局牡胤?,哪兒還有她的影子。
誒?這個蘇小雨,也不等等我就一個人先溜了?雖然是我口口聲聲說著“不早了”“不早了”的,可也不至于這么著急吧。
尤其是像今天這樣,讓我總感覺有些不對的時候。
可是剛才我分明沒聽見她下樓梯的腳步聲啊。我站在樓梯扶手處往下探看,要是她慢慢地走應該沒走遠,可我都觀察了兩層,什么都沒有啊。
她今天是怎么回事?
從我身后面猛地刮過來一股風,我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文科班的教室也關了燈,這下我簡直難辨方向了。
借助手機的光亮,我慢慢地往下走。真是奇怪,剛才下樓的時候還正常,現(xiàn)在連每層的樓道都黑黢黢的了,明明有那么大的窗戶的。這是教學樓的那種正面的大樓梯,又不比住宅樓的沒窗戶的小樓梯,本來應該是亮堂堂的,可現(xiàn)在要不是我已經(jīng)走得輕車熟路,簡直會走迷路。
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和別人走岔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兒,無謂的等待,難抑的焦慮,尤其是無法聯(lián)系,簡直是在熬人。
好不容易走出了教學樓,我前后找尋著,都沒發(fā)現(xiàn)小雨,我心想,難道她真的不等我就走了?
她是看見剛才我和那女生說話,就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像她那種死心眼兒,我覺得八成是這樣。
等會兒!我忽然想起來,剛才我說我有句什么沒聽見的時候,她好像不知道我在說什么,那她是根本沒看見那女生咯?可教室燈都開著,怎么會看不見?
我又從外面看向五層的位置,這時候整層都黑了,我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我覺得像剛才那么黑,教學樓那么大,進去找一圈,要是小雨這時候出來了,找不見我,她敢一個人走?肯定就又進去找我了。這樣要折騰到什么時候?算了,我還是在底下等著吧。
等了好一會兒,我注意地看著教學樓的各個口兒,還是沒等到小雨。我有些慌了,給家里、小雨家里都打了電話。
父母一聽我遇到的事兒也著急了起來,說要來學校找我。
我又問小雨爸媽,小雨回去沒有,他們說沒有。我能聽出來他們的語氣里有一絲強忍著的焦急。
這時候我看見校門口的傳達室亮起了燈。仿佛是看見了一絲希望,我急沖沖走過去。
一見我,睡眼惺忪的門房大爺說,“小伙子怎么這么晚都不走?”
“大爺,請問您剛才看見一個女生從這兒走出去嗎?”
“呀,剛才我睡覺呢,不知道,你要不來看看監(jiān)控。”
我進去坐下來,注意地看著監(jiān)控,可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
我心里一股股地翻著熱浪,身上也“刷刷”地流過一陣陣寒流。
忽然我注意到了一點兒異常。
“大爺,您能把監(jiān)控再往回調(diào)調(diào)嗎?”
我又重新看看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從外面看去,五層最西邊兒的教室自始至終都沒亮過。我還特地確認了一下時間,沒錯兒,在我一開始進那間教室瀏覽的時候,在我又沖上去找小雨的時候,這間教室都是黑著的。
我頭腦一陣混亂,此刻也不知道怎么辦好,想報警,但又哆哆嗦嗦不敢摁下?lián)芴栨I。這么奇怪的事兒我還是第一次遇見。算了,等爸爸媽媽來了再說吧。
不知什么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沉悶的雷聲,“隆隆隆”響了一會兒,緊接著就開始下雨了,一開始就能聽見“噼里啪啦”的聲音,看來這雨點兒不小。一瞬間地下就全濕了,緊接著是雨水使勁兒拍打地面的“刺啦啦啦”聲?!靶∮辍保憧催@哪是小雨,分明是大雨……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有這念頭,但心里分明就覺得不安。這么大的雨,不知道父母現(xiàn)在是不是被截到半路上了,不知道小雨去哪兒了。唉……
越想,心里就越煩亂。
我看向傳達室外面,雨幕中原本亮著的幾家店鋪的燈也依次黑了下來,不一會兒街上就只剩路燈昏聵的黃光了。忽然傳達室里“忽嚓”一聲,監(jiān)控屏幕也黑了。黑暗中我正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就聽見外面由遠及近一串逐漸明晰的跑步踩水聲。我下意識往外看去,門外一個人撐著一把傘,這時候剛剛站定,看見我探出來看,沖我喊道:“林蒙!叫上大爺快出來!”
是小雨的聲音!
我一時激動得不能自已,撲了出去,也不管外面雨下得多大,跑到小雨面前,“你跑哪兒去了,可讓我一頓好找?!?/p>
“快!大爺——”小雨又朝里面喊道。
我正奇怪呢,大爺這時也從門房里面慌慌張張地出來了,還順手拿了把傘,雖然這雨勢太大,傘根本就是忽忽搖搖的,可一時間我站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竟然淋不到多少雨。
我剛要問小雨為什么,就聽見面前的門房里面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是那種電火花的聲音。大爺在一旁輕聲說:“這……這不會是連電了吧?”話音未落,就見屋子里一陣閃爍,緊接著“哄——”的一聲,伴隨著許多玻璃破碎的聲音,我竟然從門口,看見里面燃起了熊熊火焰!
不得已,我們只能又快步跑回教學樓。進了一層的前廳,我們收拾收拾身上,我拿出電話遞給小雨,“快和你爸爸媽媽報個平安吧!”
小雨一臉奇怪的神情看著我。
“怎么了?”
小雨也不說話,默默地接過手機,只是看著閃爍的屏幕發(fā)呆。我隱隱還能聽見她發(fā)出的抽泣聲。
“那個……多謝你剛才救了我們啊,”大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只是你們怎么這么晚還不回家,這可是違反學校規(guī)定的?!?/p>
“喂,爸,媽,……嗯,嗯,和林蒙在一塊兒,……沒事兒,沒事兒……行,一會兒他爸爸媽媽就過來了,……哦,好,嗯……”
掛了電話,小雨還拿著手機,借助屏幕的光,我看見她的眼里還是有些失落。
我也和我爸爸媽媽打了電話,讓他們來教學樓這邊兒。
“沒事兒了啊,剛才你去哪兒了,為什么不等我就跑了?可把我著急壞了?!睊炝穗娫?,我試探地問。
小雨一吸溜鼻子,像是緩過來些勁兒,“沒事兒的,大爺?!币幻鎯簩ξ艺f:“是我不好,讓你為我著急了?!?/p>
這時候我在雨中看見兩個身影。走近一看,是爸爸和媽媽,都披著雨衣,從大雨中走來,也邁進了教學樓。
我喜出望外,說:“咱們走吧,那大爺您怎么辦?”
“我就在這樓里窩一晚上吧。”
“那好,我們就走了啊。”我一回頭,卻被爸爸媽媽拽著使勁兒往外拉。
“怎么了?”我不解地問。
“快,快,”爸爸一邊給我穿雨衣,一邊重復著說。
“還有小雨呢!”話音未落我就被拽進了大雨中,一個趔趄,摔倒在泥地里。
“叮!”
我猛然醒來,眼前是蒼白的墻壁,自己半躺在皮質(zhì)的躺椅上。
“好了,家屬可以進來了?!?/p>
我抬起頭來,面前的門開了,爸爸媽媽走了進來。
“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餓不餓?想吃什么媽媽給你買?!?/p>
我有些不明所以。
“可以在他面前說嗎?”
“我想應該可以。通過催眠,我發(fā)現(xiàn)他的心理自我防衛(wèi)能力還是很完善的,并未受這次刺激而垮塌,只是因為某種原因,那天的一些記憶,混合了一些不真實的臆想,在他頭腦中不斷重演,導致他精神受到了壓迫。我覺得這和他潛意識里的某些觀念有關?!?/p>
我在一旁一臉茫然。
“我們并沒有故意刺激他腦海中儲存的最接近真相的部分。事實上,你們也在說,給他講述真相,會受到他的排斥,這恰恰是他在進行自我防衛(wèi),在守護著他內(nèi)心認為的真相。”
“那……能通過催眠來讓他接受真相嗎?”
“真相是必然要去接受的,只不過催眠這種手段比較生硬,不好把握。我們只能探究原因,最多只能修補病人們已經(jīng)破損的心理防衛(wèi),至于接受真相的任務,還是要他自己完成?!?/p>
走出醫(yī)院,我腦??湛眨恢雷约核诤翁?,所來何事,看見父母一臉心疼我的樣子,我也不好多問?;氐郊依铮匆娢业臅?,我記得這曾經(jīng)是我的東西,只不過只是“曾經(jīng)”,現(xiàn)在看它們我毫無感覺。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樹枝隨風搖曳,仿佛這么些年我一直就是這么度過的。
媽媽做好了飯,我坐在桌邊。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也感覺這氣氛有些不對勁,他們好像是在刻意躲避著什么,那么不自然。
我望向家門口,“我記得對門那家是……是誰來著……”
“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啊?!眿寢屧谝慌哉f道。
又過了一些時日,我成天隔著柵欄防盜門望著對門那家,“他們怎么都不出去走走呢?”
“可能是搬走了吧。”媽媽說。
“你認識他們家嗎?”我問。
“呀……不認識?!眿寢尰貞浟艘魂囌f。
可我記憶深處還是隱隱記得對門和我有些關系。
算了,不想了。
可是做夢的時候,我還是會夢到一間教室,夢到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兒,在沖我笑著,那笑容像是要融化了我的心似的。
后來,我跟著爸爸媽媽去了另一個城市。
當然,我并不知道,在我原先呆的那座城市,曾經(jīng)有這樣一條頭條新聞:
某中學因連日暴雨導致老化線路癱瘓,該校高三兩名女生因觸電身亡,其中,一名因參與學?;顒舆^后回教室途中誤踩中裸露電線觸電身亡,另一名因晚自習后關燈時遭開關漏電而觸電身亡。另有一名男生疑似受到相關事件刺激而失憶。目前學校已關停整改,教育部門責令全市中小學嚴查校園安全問題。
寫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