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陽光照亮了整個金陵城,此處無論是哪里皆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茫茫人海之中,一眼便見兩個奪目的身影,女子一頭如水墨般的發(fā)絲,一身湛藍(lán)色的碧羅裙,容色更是傾國傾城,這便是京城第一女神探沫吟洛了。太子殿下親封的稱號,讓她那段日子走路都是跳著走的。正是因?yàn)橛辛诉@個名號,才可同興王府的人一同走在街上,也不必受口舌之罪。而她身旁的便是段熙塵了,名上為興王府錦衣衛(wèi)之首秦風(fēng),實(shí)則是大明王朝的太子。此番二人并肩而行,正是欲去府中見九王爺。街上人雖多,可見到兩人的非凡容貌,同不一般的氣質(zhì),行人紛紛自覺的避讓,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來,當(dāng)然也少不了許多的目光與議論。沫吟洛不禁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先前都是扮成小宦官出門,而現(xiàn)在貿(mào)然以真實(shí)性別公世,竟引來這么多的眼球。另一方面——莫不是因?yàn)槎挝鯄m?嗯!一定是,看那些姑娘們的花癡樣兒就可以肯定了。
“大人,為何不坐馬車???”她望了望四周的人群,說道。
“不想坐。”答案竟來得如此之快。
“哦,也好,鍛煉鍛煉身體。”聽他這話后,段熙塵不經(jīng)望了他一眼,便沒什么了。
怎……怎么了?看我干嘛?我臉上有花嗎?
順安王府。
九王爺?shù)耐醺€是第一次來呢!九王爺雖是陛下的義子,可是陛下卻給了九王爺這么好的王府,著實(shí)可說僅次于太子府。可見陛下也是如此的看重九王爺,可說得上將其視為親生子女了。
雖然不曾見到當(dāng)初的順安王府,可想來畢竟是王府,定然是熱鬧至極??扇缃竦耐醺?,放眼望去著實(shí)少了些生氣,反倒是覺得有些許冷清與寂靜。
“一座富麗堂皇的王府,竟如死一般的安靜,真是讓人難以置信?!蹦髀宀唤麌@嘆。
“九弟先前生性愛玩,也愛開玩笑,可因?yàn)樗∥着某霈F(xiàn)使原來嘈雜喧鬧的王府變得如水一般寂靜,絕非當(dāng)初的順安王府?!倍挝鯄m果然跟九王爺關(guān)系很好,想必先前也經(jīng)常出入順安王府。
“難道這一切都要追責(zé)到碧姑娘的身上嗎?”沫吟洛以為段熙塵是在責(zé)怪碧婉言。
“并非如此,一切——皆由九弟的執(zhí)念而起,并至如今的結(jié)局?!闭娴氖沁@樣嗎?
踏入里院,卻見不遠(yuǎn)處的屋子中的一個身影。他駝著身子,似是方才才從床上爬起來。臉色慘白,也是沒有了血色,這瞧著讓沫吟洛不禁有些心疼?!熬磐鯛敗彼挝鯄m快步而去,想趕著速度去扶住他。顧夏臻見匆匆而來的二人,若驚若喜。
“四哥,沫小姐,你們怎么來了?”他賣力想從床上站起來,卻被段熙塵拉了住。
“你傷未好,別亂動?!?/p>
“九王爺,你的傷……可好些了?”她望著他憔悴的臉慰問著。
“經(jīng)這些日子的休養(yǎng),已無大礙了。”想必是為了碧婉言,畢竟,這是他心中的執(zhí)念,或許是因?yàn)橛兴掏裱苑接腥缃襁@般的顧夏臻,可或許因?yàn)橛兴掏裱?,九王爺……方為了她而醒來?/p>
想到這里,沫吟洛環(huán)顧了四周,“碧姑娘呢?”她望了四周,自是以為碧婉言會留下照顧顧夏臻。
“我不知。”他道,抬頭指向那桌子上的一紙信箋,道:“未曾見到她,卻看見了桌上的那封信,便想起來拿就見到了你們,我也是方才醒的?!?/p>
“信箋?”段熙塵轉(zhuǎn)身向桌旁走去,拿起信遞給了顧夏臻。
上面刻著五個醒目的字:九王爺親啟。望顧夏臻大神色,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打開,只見一列列明了清晰的字跡。
九王爺,我知道你一定會醒來,在你對我說那些話時我便無心殺你;而在拔劍刺心之時,我方明白,我早已明白這世間我最不想恨得人就是你。九王爺,離開,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jié)局。婉言自知此生與九王爺你注定無緣,而我又是人人都有所排斥的巫女,若是同你攜手并行,怕會遭人非議。此次我的離開,望你能放下對我的執(zhí)念。你莫要尋我,若是讓我再與你相見,我定會親手殺了你以斷我父母之仇。我希望——你我不會有那一天。
落款
碧婉言
紙張末尾的那三個字讓他怔了一陣,字里行間都流露出碧婉言誓要離開的決心。顧夏臻被怔得許久未曾緩過神,不知何時輕輕地閉上了眼眸,口中不自覺地道出這么一句,“婉兒。”
“碧姑娘……當(dāng)真走了嗎?”沫吟洛望了一眼顧夏臻,又望了一眼段熙塵。段熙塵從未曾見過他如此,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在這之前的九弟喜好玩樂,卻很盡忠職守,不是個貪心的人,但如此的他卻也著實(shí)讓段熙塵面露難色。
“九王爺,你不要傷心了?!?/p>
“我不曾傷心,我只是想,她為何不辭而別?為何……不事先同我說一聲?起碼,得等我醒來吧?!?/p>
“……”沫吟洛與段熙塵不語。他們知道,碧婉言與他有血海深仇,碧姑娘在將心托付給他的時候還下定決心要?dú)⑺?。誰會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難受。此番離開是對她的解脫,也是對九王爺?shù)慕饷?,她?dāng)然是想悄然無聲地離開,這樣……一絲不舍都可以打消。
“九弟,若是無什么大礙我們便離開了?!彼坪踹€沒說上幾句話,段熙塵就催促著離開了。“那我就不送四哥了?!薄班拧!?/p>
出了順安王府大門,沫吟洛就一個詫異,“大人,你為何走得如此之快,我們還未同九王爺說上幾句話呢!”
只見段熙塵眼里透露出絲絲難奈,“你若越是勸著他,他反而越陷越深。倒不如讓九弟自己解開心結(jié)。”
“原來如此?!?/p>
走著走著,許見段熙塵望了她幾眼,似是想到了什么事,“這段時間的事情比較多,不知半個月前你我去靈希閣查線索后,你可找到其他線索?”
“線索?”話說到這,她忽的一怔。上一次是找兇手留下的血跡,可是后來……呃……想到這里,沫吟洛的臉上不禁泛起一抹紅暈。
“你怎么了?”他這么一問方使她回過神。
“啊……啊……沒……沒什么……只是后來又尋盜賊血跡時,血跡卻斷了,接而……線索也斷了?!倍挝鯄m有些半信半疑的望著她,“你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他這么一說,沫吟洛又有些心虛了。當(dāng)是先前從屋頂上摔下來的事,而且還遇到了蕭閆,望大人對他的態(tài)度,顯是不太喜歡吧。少惹是生非,能避則避。
“真的沒有什么,不過是……遇到了一只貓被嚇得不輕罷了。”聽沫吟洛如此一說,這方注意到段熙塵嘴角竟揚(yáng)起的一絲笑意。哎?有什么好笑的?
“看來,你的膽子要練。”
“這……膽子怎么練?。侩y不成經(jīng)常找人來嚇我……”
“這也未嘗不是個辦法?!?/p>
“哎你……”
平川。
透過竹林,遠(yuǎn)處雖是一個村落,但已成廢墟,大概也是荒廢了許久吧。碧婉言望著這已成廢墟的村子,簡直不敢相信。小時候在這里度過了多么快樂的時光,可現(xiàn)如今……
她踏過這里的每一寸土地,手輕輕地拂過發(fā)了焦的木樁,出現(xiàn)了斑痕。一抹,一層厚厚的塵埃粘在手上。這里是她快樂的回憶,亦是痛苦的回憶。
“爹娘,你們想婉兒了嗎?婉兒來看你們了。你們會不會怪婉兒?婉兒連你們的尸體都找不到,亦不能給你們找個好歸宿,對不起……”大火燃盡的村莊,恰在那一處寸草不生,只有村莊周圍生長的竹林。往事?lián)]之不去,那爹娘被殺手刺入胸膛的場景,血染整個村莊的記憶如云霧般繚繞在心頭,想忘都忘不掉?!暗?,對不起,我找到了仇人的血脈,可我卻殺不了他。不知為何……我不想他死。婉兒聽了沫姑娘的話不趕盡殺絕,他的爹娘已經(jīng)遭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你們不會怪婉兒吧……”他靜靜的蹲在那里,沉默良久,來到這個村子,腦海中就不自覺的浮現(xiàn)當(dāng)年的畫面。諾大的村落里僅有她一人,一身朱紅色的衣裳在焦黑的一堆木炭中更是顯眼。她的哭泣聲回蕩在空竹幽谷之中,讓人聽了不禁打個冷戰(zhàn)。
“婉兒?!崩暇毝哂型?yán)性的聲音傳入碧婉言的耳畔,她頓時打起精神來,擦干淚水,站起身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義父?義父!可是您?”
隱約中,竹林的一角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影,黑色的衣袍,似是有四十多歲的年齡,實(shí)則經(jīng)歷了百年滄桑,他便是隱身于世外的元明國師,彥禮。彥禮在碧婉言心目中一直是那個對他嚴(yán)格且威嚴(yán)的義父。自在那場屠殺之后,他便教她武功與法術(shù),雖是女子而彥禮告訴她不可懈怠,學(xué)武是為了不受人欺辱,更多的是為了保護(hù)那些受權(quán)勢之人欺凌的人,繼而也告訴她官場上的官官擁護(hù)與勾心斗角。也正是這個原因,彥禮方選擇了隱居。
“可是想起了當(dāng)年的事情?”
“嗯?!彼S有慚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如此一來,該如何是好?你若執(zhí)于當(dāng)年之事,當(dāng)如何有一顆快樂的心”他望了碧婉言一眼,很深很深地望,臉色十分凝重。頓了頓,又說:“義父希望你能像其他女子一樣,能整日以歡笑掛容?!笨v使并非親生父親,縱使他對自己從小就要求嚴(yán)格,他也是一直為自己著想的,畢竟自己也是她自小便撫養(yǎng)長大的。
碧婉言望著燃盡的村子,垂下了眼眸?!傲x父……婉兒,不想報(bào)仇了……”彥禮聽這話,若驚若喜,更帶有一絲疑慮,“為何?”
“因?yàn)橥駜翰幌霘⑺?,更是……下不去手殺他……”碧婉言話沒說幾句,彥禮就明白了她的心事。這個孩子自小便沒有什么心事,說的上的也就只有那屠村之事,她也一心想為父母報(bào)仇,更是沒有想過其他任何與報(bào)仇無關(guān)的事情。若是這個人當(dāng)真令她如此,便可知道,她為此付出了真心。
他嘆了嘆,上前去撫了撫她的頭,“義父萬萬沒有想到,你數(shù)年來欲要報(bào)仇的心,今日,卻因兒女情長所羈絆?!?/p>
“義父……”碧婉言望著彥禮那滄桑的面容,道不出話來。
他知道,義父自小便隨著他的師傅學(xué)習(xí)法術(shù),繼而練就了長生之體。從元朝到今大明,他經(jīng)歷了多少?無人知曉??v使習(xí)得再高強(qiáng)的法術(shù),人就是人亦不是仙,自是違背不了自然的法則。所謂“長生之體”,不過是延年益壽罷了。如今的義父也將有一百五十來歲了吧。在世人看來,他不是被稱為巫師,便是妖道,而又有何人知曉他的辛苦,亦不知這百年之軀是他苦心化來的。
“也罷,你能忘記這一切也好,義父再過幾年也終是要入土了,望你莫要再被往事所牽絆?!?/p>
“義父今后休要再說這些話,婉兒定當(dāng)記著義父的一言一句,忘記仇恨陪伴義父您,做一個同其他女子一般的女孩。”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