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寫下這些文字時,文章的主角在我的身旁發(fā)出深深淺淺的呼吸聲,我想手機屏光下我的臉看起來應該是多么的心安呢。
該怎么講述呢,在她七十年的歲月里,我僅僅參與了十多年,聽起來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是我的家,她是我的奶奶。
奶奶從沒上過學,在那個充滿饑餓的時期里跟著大人勞作,辛苦而堅強的生活著,正因那樣的生活,所以我心中的奶奶才會是那般的堅韌。
奶奶不會寫字,她在記帳的時候總會以最笨拙的方式握著筆,在本子上畫著一個個的豎線,一條豎線代表數(shù)字1,兩條便是2。無論多大的數(shù)字她都會一筆一筆的記下,然后再一遍一遍地查,認真的樣子讓人心疼。
還記得曾經我對奶奶說要教她寫字,她笑著露出空空的牙槽說,不學了,老嘍。你要好好學習,別像奶奶這樣沒有文化。
你在我心中是最棒的人!我這樣想著,看著她眼底稍縱即逝的遺憾,不再說話。
爺爺?shù)纳眢w一直都很弱,奶奶便承擔著照顧一大家人的重任。盡管如此,爸爸,大伯和姑姑從未因此而過得辛苦。
爸爸說,在我一輩的孫輩里,奶奶最在意的就是我了,別的人只有吃醋的份兒了。聽著爸爸的話我抿著嘴笑了,為什么我聞著醋味是從爸爸身上來的呢。
是啊,爸爸說的很對呢。
冬天里的時候,奶奶知道我怕冷,便總是替我暖好被窩才去到另一張床上睡覺。小時候沒有見過方便面的奶奶總以為方便面是稀罕物,于是她便在我不想吃飯的時候,下上一袋方便面,然后臥上兩個荷包蛋,自己卻在一旁吃著另做的面條。
我不會告訴她其實我更喜歡吃面條,而是趁她不注意的時候,送她碗里一顆蛋。
所有人都知道奶奶是個外表堅強,內里柔軟的人,她總笑著說沒關系,她總笑著說我一個人能行,她總笑著說只要你們都好好的就行了。
爺爺去世的那段日子里,奶奶操辦著一切,眼睛里打轉的那一汪水就那么一直模糊著她的視線,卻始終沒能灑脫的流下,她知道她要做一個堅強的人,因為她是母親,因為她是奶奶,因為她的所有孩子們。
處理好爺爺?shù)暮笫?,爸爸我和大伯商量著要把奶奶從老家接走,可是奶奶說,我哪都不去,就守著我的一畝三分地,我的家。
從那之后,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奶奶一個人,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一個人坐在院子里曬太陽,一個人睡覺。
落日余暉透過門前的枯枝椏殘酷而又溫柔地灑在老人的身上,她眼皮耷拉著,雙手攏到有些許佝僂的背上,孤獨的影子長長地躺在地上,毫無生氣。這就是我所能想象的畫面,就像一張泛黃的信箋,絮絮叨叨地寫滿了老人的思念。
春節(jié)大概就是奶奶最開心的日了。她會在最晴朗的冬日里把柜子的棉被搭在天臺上收集陽光的味道,把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在門口一次又一次的張望,終于看到孩子們的身影,便快步地上前接起行李,拉起孩子的手問著渴不渴,累不累,臉上深深淺淺縱橫著的溝壑里盛滿了幸福。
奶奶的幸福一直那么簡單,只要孩子們好便是好了。
熱熱鬧鬧地過完了年,老人家又一次次地站在門口,笑著送去匆匆離去的孩子們,眼睛里多了幾絲落寞,就像煙火盛放后的星點墜落。
這也許就是奶奶一年中最難過的時候了吧,一個一個地送走,難過無限循環(huán),每一個離去的背影都拉扯著那顆蒼老卻又炙熱的心房,隨著每個孩子遠去的方向一片片地飄蕩。
有時候,會很害怕見到奶奶,怕見到她的頭發(fā)又抽出幾絲蒼白,怕她的腰背更為佝僂,怕她的面皮又多了幾許溝壑,怕她的嗓音日益滄桑。
這篇文章在兩個多月前就開始寫了,可我遲遲不敢下筆,在我心中奶奶是最溫暖的人,是最偉大的人,我能寫出來的于她太過淺薄,可我又想為她做些什么,縱然我現(xiàn)在只參與了她生命中的十幾年,但我知道我愛她卻是一生。
一生是多久?一生就是我降生之時算起的,以后的無盡個歲月。
終究輾轉了這些許個日子,我寫出了這些話,以此送給我敬愛的奶奶,我永遠的家。
----于小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