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秋葉客棧。
一人,一劍,孤燈,殘酒。
燈光是慘白色的,臉是潮紅,潮紅如血。手卻是慘淡的白,亦如慘白的燈。
空氣中彌漫著遠(yuǎn)山秋葉帶來的芬芳,混合著客棧中的醇酒肉香。天涯遠(yuǎn)客,奔波討生,一番勞頓,有酒喝,有肉吃,這豈非正是人生中最快意的時候?
酒還是溫的,盤子里的肉也還冒著熱氣。但桌前的人卻絲毫未動,沒端起碗里的酒,也沒夾起盤子里的大肉。此人何故?莫非他的銀子多得八輩子都花不出去?
夕陽漸沉,煙嵐?jié)u起。沖淡了空氣中的醇酒肉香,也模糊了世界的喧囂。
噠噠,噠噠噠……
狂亂的馬蹄聲打破了這原本美好的街邊黃昏,也使得這街邊又多了不少生氣。
一聲長嘶,馬蹄揚起一陣塵埃,散落街邊四處,好馬配玉鞍,而少年卻是坐在玉鞍上,一身錦衣。未等健馬停蹄,背上的人卻是身輕一掠,竟直奔客棧。
街邊熙熙攘攘,客棧里卻是寂靜如冰,一道門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燈依舊,人如故。少年推開門,瞇了一下眼,似乎對昏暗的客棧有些不適,心里有些惱怒,不過很快便調(diào)整過來,定目一看,卻見角落邊坐著一人。
一人,一劍,孤燈,殘酒。人未動,酒未沾。蒼白的左手握著一把殷紅如血的劍。少年心里有了打算,想必此人就是家父囑咐我要見的人。少年快步上前,向桌中人鞠了三個躬。
桌中人依舊未動,似乎這一切都跟他無關(guān)。少年并不羞惱,依舊拱手作揖,恭敬地喊了一聲,前輩。
那人揮手,依舊不語。少年仿佛知道那人心中所想。反手將背上的包袱拿下,擱置在那人跟前。道:“前輩,你要的人已經(jīng)帶來了?!?/p>
顯然,少年所指的“人”在那個包袱里。
包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被打開,只是里面確實是有一個人——死人。黑色的包袱,漆黑的人頭!如死亡般的黑,黑色豈非正代表著死亡?
空氣中彌漫著酒肉夾雜著血腥的味道,這豈非正是江湖的味道?那人終于動了,端起碗里的酒,一飲而盡,眉間微皺,不知是因為碗里的酒烈喉,還是因為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少年依舊沉默,作揖。
“很好。”突兀的聲音打破了久違的沉默。
“前輩的意思是?”少年遲疑。
“嗯,你可以走了。”那人語氣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緒。少年不語,轉(zhuǎn)身就走,走的干凈利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三月三,亂葬處,煙水邊?!?/p>
已至門邊的少年聽到這句話,腳步一頓,但沒有回頭,道:“多謝前輩,我定當(dāng)把前輩的話一字不漏帶到家父耳中?!闭f完便穿門而過,只聽長嘶一聲,便已絕塵而去。
人一走,客棧中又恢復(fù)了寂靜,街邊喧囂漸消,炊煙漸起,風(fēng)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