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的氣氛越來越冷淡了，主要的原因就出在了二河媳婦身上，此刻在她的眼里文貴沒有那么高高在上了：“遣返？對了，啥是遣返？”

　　“呵呵，就是被抓了，然后返回原籍。”

　　“你犯事了？”

　　“嗯。”文貴說完又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可這次卻不同了，因為酒杯子是空的：“嫂子，咋不倒酒了？”

　　“沒了。”二河媳婦的情緒變化，喝多的文貴是沒看出來的：“咋個沒酒了？那不還有嗎？”

　　“喝什么喝？這么好的酒都喝了多可惜哩?！?

　　“嫂子小氣哩?！蔽馁F說完就去拿桌上的酒瓶，但二河媳婦卻搶先一步拿了起來：“喝啥喝？”

　　“給兄弟，咋這個小氣哩？”二河有一個毛病，那就是喝酒以后誰都不怕，此刻他為了兄弟的面子開始對自己的媳婦批評上了：“就一個敗家娘們?！?

　　“你再說一遍，你個死東西?！?

　　“在我兄弟面前你別丟人啊?！倍诱f完便拿起筷子去夾菜了，哪知他的這個警告讓媳婦立馬翻了臉，她端起二河正要夾的菜盤，轉(zhuǎn)手扔進了旁邊的豬食桶里：“給你個死東西吃還不如給豬吃哩。

　　“想咋？”二河將手中的筷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你說咋？”二河媳婦也毫不示弱，她一把將整個桌子翻了個底朝天。

　　“我打死你個敗家娘們?！倍诱f著就動手了，“啪啪”兩巴掌已經(jīng)讓二河媳婦嚎叫了起來：“你個死東西，你敢打我，我。。。我今天跟你拼了?！倍酉眿D抹起自己的袖子，伸出自己尖尖的指甲沖著二河的臉就抓了過去。

　　這一切發(fā)生的如此突然，文貴的酒也醒了不少：“別動手啊?！蔽馁F拉著二河喊道，他不拉還好，這一拉二河完全處在了下風(fēng)，只見二河媳婦手指劃過的地方，留下了幾條深深的血道子。二河發(fā)瘋了，這也許是他壓抑多年的爆發(fā)，他一把推開文貴，拿起地上的酒杯向自己的媳婦砸了過去。還好二河媳婦躲開的及時，酒杯直接砸在了她身后的墻面上，瞬間就解體了。

　　“二河，住手。”文貴這次沖上來抱的更緊了。二河媳婦抓起掃地的掃把對著二河的身體就是一頓亂打，這其中也包括文貴抱著二河的胳膊。文貴只覺得自己的手臂一陣陣的疼痛，他松手了，此刻他也顧不上二河了。被撒開的二河一把奪過媳婦手中的掃把，打了回去，二河媳婦被打的滿屋跑，同時還“嗷嗷”的叫著。

　　文貴無能為力了，他轉(zhuǎn)身離開了這個亂糟糟的屋子，也離開了這個亂糟糟的家。他左晃右晃的走到自家的房子前，推開門，走進了院子，在這充滿雜草的院子里，他找了個能曬到太陽的地方，躺在地上睡著了。

　　大娃回到師傅家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中午了，還好師娘每次都會給他留些吃的。大娃狼吞虎咽的吃著，二竹在一邊若有所思的的看著他：“你這是逃饑荒哩？”

　　“嘿嘿?！贝笸奚敌α讼?，繼續(xù)吃著。

　　“我問你個事?！?

　　“你說?！?

　　“咋個老家伙說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fā)哩？”這句話讓大娃的嘴瞬間停止了：“啊——，?。　?

　　“啊什么？問你話呢?！?

　　“沒。。。沒發(fā)哩?！?

　　“你敢說謊小心我打你啊。”二竹說著便舉起了自己的手，大娃趕緊說道：“沒。。。沒撒謊?！?

　　“還敢騙我?！倍竦陌驼埔呀?jīng)打在了大娃的背上：“你再說一遍?！?

　　“真沒發(fā)呢。”

　　“別吃了，你給我拿過來。”二竹說著將大娃手里的饅頭搶了過去：“你小子咋變的這不誠實哩？我們都知道了，就是來看看你小子誠實不誠實哩?！?

　　“你們都知道哩？”

　　“你說呢？”

　　“師傅說了？”

　　“小劉說的。”

　　“他怎么能。。?！?

　　“能什么？”二竹說著又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大娃的身上：“能出賣老家伙？”

　　“嗯?！贝笸撄c了點頭。

　　“別廢話了，錢去哪里了？”二竹也只是從小劉那里打聽到工資發(fā)了，但至于去向，小劉也是不知道的。

　　“救濟老人家了?！贝笸拗啦m不住了，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說出來后他感覺到了些許的輕松。但二竹卻表情嚴(yán)肅起來了：“這個老家伙！”

　　二竹離開了，大娃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但無奈自己也改變不了什么了。很快客廳里便傳來了吵鬧聲，郝文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師娘的這么一鬧，他發(fā)火了：“錢是我掙的，我想咋處理就咋處理。”

　　“是，是你掙的，有本事了你。我和孩子們喝西北風(fēng)去。”師娘說著便走進里屋去收拾東西了。

　　“你干嘛？”郝文跟了進去。

　　“過不下去了，離婚?！?

　　“老家伙你做錯了就不知道道歉哩？”二竹開口了，他這個“老家伙”換在平時是沒有關(guān)系的，但現(xiàn)在郝文正在氣頭上，他順手就是一巴掌：“沒大沒小?！?

　　這一巴掌之結(jié)實，讓在廚房的大娃都聽見了響聲，大娃趕緊跑了過來。此刻二竹也爆發(fā)了：“你打，你打哩，你有本事打死我哩。”

　　“我。。?！币姾挛挠峙e起了手臂，大娃趕緊擋在了二竹前面：“師傅，您就道個歉吧?！贝笸蘅蘖?，畢竟現(xiàn)在這里的這些人，在他的意識里都是他最親的人。

　　“哭什么，你個小傻子，你給我滾開，讓他今天打死我?！倍竦木笃饽鞘浅隽嗣模话驯銓⒋笸蕹堕_了。

　　“你別以為我不敢收拾你?！焙挛恼f著又一巴掌打在了二竹的身上。這下子師娘不干了，她沖過來對著郝文打了起來。這個場面讓大娃非常害怕，他只覺得自己的雙膝發(fā)軟，一下子便跪了下去：“師娘，您別打了?！彼@一動作的作用是很明顯的，師娘一下子便停了手：“大娃，你干嘛？”

　　“師娘，您別打師傅了，你要發(fā)火就打我吧?！?

　　“你給我起來?！焙挛膹拇笸藓竺孀鹆怂母觳?，但沒有拽動?！皫熌铮瑤煾狄彩切睦锊蝗?，那老人太可憐了，還有一個小娃子?！?

　　“不忍。。。不忍。。。，難道我們要餓死嗎？”

　　“沒覺悟?！焙挛膶χ约旱南眿D大喊著。

　　“你有覺悟，你高尚，好，我們配不上你的高尚，我們走?！焙挛睦掀耪f著便拉起二竹向門外走去了。

　　“走了就別回來了?！焙挛慕z毫的不示弱。

　　“你自己過吧?！?

　　見到師娘和二竹走出了大門，大娃子趕緊追了出去?！澳愀缮度ィ磕憬o我回來。”郝文在后面喊著，但大娃根本就不理會，他很快也便跑出了大門。

　　文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此刻天已經(jīng)黑了。睡在外面地上，他并沒有感覺到冷，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直到他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上蓋著一層厚厚的被子。文貴趕緊坐了起來，他向四周望著，什么都看不見?！罢l給我的被子？”文貴自言自語著，此刻他有些發(fā)暈，不是酒導(dǎo)致的，而是這條被子引起的。他本想站起身，卻感覺身邊有團熱乎乎的東西，他伸手去抓，一團軟軟的東西被他拿了起來。打開外面的包裝紙，兩塊還在發(fā)熱的紅薯以及一只散發(fā)著香味的雞腿。

　　看著雞腿，文貴笑了，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心里美滋滋的。這一切的疑問從見到雞腿的那一刻，在文貴的心里便全部解開了。此刻，一種溫暖從他的腳底直接暖到了頭頂。

　　在鎮(zhèn)子口，師娘和二竹停下了，大娃一直跟著，他也一直勸著。“我是沒有覺悟嗎？覺悟能當(dāng)飯吃嗎？我們這個月沒有生活費吃什么？喝什么？”師娘依舊一肚子怨氣。

　　“他就是想自己做好人，他就是想讓所有人感激他?！倍裨谝贿呉哺胶椭?。

　　“那可是五十啊，五十??！你給二十，哪怕你給三十哩，咋全都給哩？這現(xiàn)在的生活開銷多大哩?！睅熌锏穆裨棺尨笸扌睦锖懿皇亲涛?，畢竟自己也是這個開銷里的一份子，他開始自責(zé)起來。

　　“小傻子，還能要回點不？”二竹的這個想法不但大娃沒想到，連師娘都沒想到：“你說啥？”師娘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我說可以去要回來些?！?

　　“你個死丫頭，咋個這沒同情心哩？”師娘說完在她的后背上打了一巴掌，這讓二竹很不高興：“你干嘛？”

　　“鬧歸鬧，咋個沒有分寸哩？”

　　“啥分寸？我又沒說錯。”

　　“二竹姐，那家很可憐的?！贝笸薜倪x邊站讓二竹更加的生氣了：“你不可憐？我們不可憐嗎？”

　　“我們比那老人好多哩。那老人。。。”

　　“閉嘴。就你們高尚，我最不懂事，行了吧？”二竹說完將頭扭到了一邊哭了起來。大娃轉(zhuǎn)而看向了師娘，他從自己的兜里拿出了文貴給他的小東西：“師娘，我聽大竹姐說過，這個東西貴著哩，我們把它賣了換些錢吧。”

　　“這是啥。”師娘將東西拿到了手里觀看起來，可還沒有看仔細(xì)，二竹已經(jīng)搶了過去，她起手對著大娃的身上就是一巴掌：“咋個還學(xué)會偷東西哩？”。聽二竹這一說，師娘也嚴(yán)厲起來了：“啥？你偷東西哩？”

　　“沒。。。沒有。”大娃趕緊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