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貴有些興奮,回來的路上,他開著車哼著小曲兒。今天車上的乘客不算多,但比沒有要強。當(dāng)然文貴也不是為有了幾個乘客而高興,他高興的是今天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叔,今天去牙醫(yī)那兒有收獲吧?”秋華看著文貴的開心,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呵呵,還是你小子聰明?!?
“這么說人家肯收你了。”
“那是,學(xué)期半個月,五千學(xué)費。學(xué)出來后在家自己做,做好十只假牙進(jìn)城交給他,他代賣?!蔽馁F說完,又哼起了曲兒。
“那能掙多少錢哩?”
“小屁孩問啥?!蔽馁F說著沖秋華擠了擠眼,秋華瞬間明白了,他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那這車你是真不開哩?”
“不開哩。”
秋華沉思了一會兒,本想開口再說什么,卻又沒說出來,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車再一次的到達(dá)了目的地,還是熟悉的流程,秋華最后鎖上門便向崗?fù)ぷ呷チ?。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自己哥哥的摩托車停在外面,秋華便加快了腳步。來到門口,大毛依舊趴在那里:“哥,你回來了?”秋華一邊推門一邊喊著。
“嗯,回來了?!贝笸拚谖堇锓謾C。
“干啥哩?”
“沒事,給師娘打了個電話?!?
“你師傅咋樣哩?”
“需要養(yǎng)著?!?
“哎——,沒事就好?!?
大娃走進(jìn)了里屋,拿出了一盒餅干:“餓了吧?你先吃些,晚上去二叔家吃飯?!?
“咋二叔要請客哩?”
“春慶回來哩,二叔讓咱一塊兒去陪著吃飯?!?
秋華拿了一塊餅干嚼了起來:“春慶哥咋這個時間點回來哩?”春慶也是在城里打工,秋華之所以不解,是因為春慶跟的是建筑隊,一般不是農(nóng)忙的時候是不會放假的。
“誰知道哩?可能想家了吧?!?
“就春慶哥?他會想家?”秋華說完又抓起一塊餅干放進(jìn)了嘴里。
“看你說的,春慶就不能想家哩?”
“你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啊?他恨不得住在城里,天天守著小玉?!?
“胡說什么?”大娃的批評并沒有讓秋華住嘴:“我還知道有一次他曠工去看小玉,回來還被工頭給打哩?!?
“你這都聽誰說的?”
“我天天往城里跑,啥消息不知道?!鼻锶A越說越自豪,大娃卻瞪了他一眼:“就你厲害?!?
秋華又高興的吃了兩塊餅干,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哥,跟你商量個事?!币娗锶A突然又嚴(yán)肅起來,大娃趕緊回道:啥事?”
“我想把文貴叔的車買了?!?
“啥?買車?”
“嗯?!?
“文貴叔說要賣了?”
“說了?!?
“為啥要賣哩?”
“你咋還問這低級問題哩,不掙錢唄?!?
大娃就等著秋華這個答案呢:“文貴叔不掙錢,你就掙錢哩?”
“我想試試?!鼻锶A說著向大娃湊了湊:“我又不想去建筑隊吃泥巴,我就這點本事,要不開車,我能干啥?”
“你這不是往火坑里跳哩?”
“哥,你信命不?”
“啥命?”
“也許文貴叔就不是靠這個發(fā)財?shù)拿ǎ俊?
“那你是?”大娃說著再次瞪了秋華一眼,秋華卻不在乎:“其實我都想好了,我可以去聯(lián)系旅行社,客源少的時候,我拉觀光客?!?
“這。。?!贝笸蕺q豫了,他沒有想到秋華早已有了主意。
“哥,你別考慮哩,你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借錢給我,剩下的別管哩?!?
“那你咋跟文貴叔說哩?”
“這也是我頭疼的,今天在車上我就想說哩。但按照咱們這邊的規(guī)矩,這種事必須要找中間人哩,所以我又沒敢說?!?
“也是,找個中間人好談錢,畢竟不是小事?!贝笸尴肓讼肜^續(xù)說道:“你確定能掙錢?我這錢可是留著蓋房子的?!?
“放心吧哥。你現(xiàn)在就是幫我想想看這個中間人找誰合適哩?”
見小華這么堅定,大娃開始思考起來,沒用多長時間他便想好了一個人:“二叔?!?
“二叔——”秋華開始思量著這個人是否合適。
“憑二叔在村里的地位,絕對沒有問題哩?!贝笸藿o自己推選的人拉著票。秋華又思量了一會兒:“行?!?
“那正好今晚就可以和二叔說。”
“好吧。”
二山媳婦也在兩年前沒了,所以今晚這一桌子菜全是他自己親手做的。這樣一個在村里有地位的人,為了自己的兒子,也可以屈身走進(jìn)廚房。他后來又當(dāng)上了村主任,這次退下來完全是因為年齡到了,鑒于村里在這些年發(fā)展的這么好,二山也便成了這個村里最有威望的人。若不是今天春慶回來,他還在吃著村里的“百家飯”。
“二叔,別忙活了。”大娃客氣著。春慶和秋華就沒有那么客氣了,此刻兩人已經(jīng)幾杯酒下肚了,現(xiàn)在就是他們的年代,他們也不用收斂著。
“你別管我了,你吃你的。”二山再一次的走進(jìn)了廚房?!按笸薷?,來喝酒。”春慶舉起酒杯對著大娃喊道。
“好?!贝笸挹s緊端起了酒杯,兩個人一飲而盡。春慶敬完酒,再次轉(zhuǎn)頭和秋華喝起來,對于他來說跟大娃那是象征性、禮節(jié)性的喝,跟秋華那才會有同齡人之間的肆無忌憚。
當(dāng)所有飯菜都擺上桌子的時候,兩個人也早就喝的暈暈了?!澳阏@個時候回來哩?”秋華對著春慶問道。
“別提哩,包工頭失蹤了,來了一幫小混混鬧事,所以就放假了。”春慶說完又喝完了杯中酒:“連工資都沒發(fā),可惡!”
“就你們那包公頭,早晚得失蹤,那就不是個正經(jīng)人。”
“你認(rèn)識?”
“在城里的,誰沒聽說過他?!?
“說說,咋聽說的?!眱蓚€人說著又干了一杯酒,秋華開口了:“拐賣婦女,拖欠工資,最厲害的就是。。。就是。。?!笨赡芫坪鹊挠悬c多,秋華有點記不住了:“哦——對了,大白天的帶人把一個洗浴中心給砸了,是不?”
“聽說過?!?
“這種人死了才好哩?!鼻锶A成了典型的憤青,他自己又喝了一杯:“最該挨千刀的是猥褻你們工地上一對做飯夫婦的小女孩兒,這你應(yīng)該知道吧?”
“咋不知道,這都傳開了,最后賠了五萬塊錢沒事了?!?
“黑暗啊!”秋華說著和春慶碰了一下酒杯,再次一飲而盡。“你說的都是真的?”大娃此刻氣得牙癢癢。
“咋個不是真的?”秋華轉(zhuǎn)過頭又對著大娃說道:“哥,你在這個山村里待的太久了,這個社會太復(fù)雜了,你應(yīng)該去看看?!?
“我看看,我要是看見,我宰了他?!贝笸拚f著喝干了自己的酒。大娃的話讓春慶和秋華都笑了,大娃卻一臉怒氣:“你們還笑的出來?”
“哥,你太單純了,這個社會只要有錢,啥都行?!?
“屁話。”
“大娃哥,我笑的和小華不一樣,我笑你的話不符合你的身份?!贝簯c這句話說完,大娃有些尷尬了:“行了,行了,喝酒?!比齻€人終于不用再分隊伍了,此刻他們聊到一起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玉姐對你是真愛??!”春慶喝多了,他將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我給她買過那么多好東西,我曠工去看她,可惜,人家的心里只有你?!贝簯c說著干了自己的酒。
“有誰?”
“廢話?!鼻锶A的問話讓春慶給了他后背一下:“難道是你哩?”
“嘿嘿。”秋華傻笑了起來。
“小玉將來要有自己的生活,她和我們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哩?!贝笸薜脑捵尨簯c來了勁兒:“咋個?大娃哥,火星可以住人哩?”
“啥火星?我說的是精神世界?!?
“哎呦——”大娃的話讓春慶和秋華露出了鄙視的眼光:“咋還裝文化人哩?”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你大娃哥說的咋不對哩?”二山終于坐下來了,他倒了一杯酒:“你說那平頭百姓和皇帝能一樣哩?”二山的這個比喻雖不恰當(dāng),但秋華和春慶似乎有些理解了。
“對了,二叔,小華想請您幫個忙?!贝笸挹s緊說正事了,他怕一會兒喝多了給忘記了。
“對,對。”秋華這才想起自己還有正事。
“啥忙?”二山說完喝了一小口酒。
“小華想把文貴叔的車買了,正好文貴叔也不想開了?!贝笸拚f著給二山加滿了酒。
“就這小事?”二山顯得胸有成竹。
“買啥買?現(xiàn)在哪里還掙錢哩?很快公交都要開到咱村哩?!贝簯c給出了自己的意見后,又給秋華找了條出路:“別混在家里了,跟哥出去建筑隊,一年不少掙哩?!?
“是啊,跟你哥去哩?!倍揭灿X得這個事情比較靠譜。
“我開車習(xí)慣哩,對別的沒興趣。”秋華還是堅持自己的主意:“叔,你就幫我說說哩?!?
“我就是建議,你的事情既然你想好哩,那我就去給你說說。”二山的爽快讓秋華趕緊端起了酒杯:“叔,我敬你一杯?!?
“這小子。”二山高興的干了自己的酒?!霸鄢笤捳f在前頭,我?guī)湍阏f可以,錢要的少你別高興,要的多,你也別埋怨叔沒本事。”二山延續(xù)了自己“嚴(yán)謹(jǐn)?shù)摹弊鍪路绞健?
“放心吧叔?!鼻锶A趕緊給二山添滿了酒:“再敬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