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我想起了她。

　　我五六歲的時候患上了疾病，讓原本貧窮的家境，更是雪上加霜，父親伸請補(bǔ)救金，遲遲沒有結(jié)果，不得不借高利袋救治我。

　　我的病好了，從地府走了一遭又回來了。

　　父母滿臉喜色，卻又憂愁起來。

　　父親在我病好沒多久，便再也沒見過他。

　　半夜我總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還伴隨著一聲聲咒罵，嘴里叫著父親的名字，母親緊緊抱著瑟瑟發(fā)抖的我，我問，

　　“媽，為什么不開門？”

　　“媽，我好怕?！?/p>

　　她撫摸著我的背，

　　“有媽媽在，別怕?！?/p>

　我用力點(diǎn)頭。

　　有次我出去玩，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我便湊熱鬧鉆進(jìn)了人群，我看到一些人拿著棍棒在毆打一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抱著頭倒在地上，他們更是拳打腳踢，他們厲聲喊道，

　　“讓你不還錢，讓你不還錢，還給老子跑??！”

　　圍觀的這些人沒有一個去制止，

　　“再不還錢我們就殺了你！”

　　我在一旁嘟囔的，

　　“殺人會被警察叔叔抓的。”

　　旁邊的花甲老人語氣越惆悵的說，

　　“錢大于法喲?！?/p>

　　回到家后，我把我的所見繪聲告訴了母親，說那中年男人有多慘，說著長大以后我也要有錢，這樣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母親突然把我抱入懷中，溫?zé)岬乃卧谖业哪樕?，我發(fā)現(xiàn)一向堅(jiān)強(qiáng)的母親居然哭了，她說，

　　“你爸死了?！?/p>

　　我不大懂死什么意思，但因?yàn)槟赣H的傷心，我隨著她也哭了起來。

　　父親死后，他們把目標(biāo)轉(zhuǎn)向母親，他們常常威嚇?biāo)?，母親向他們求饒道，

　　“我已經(jīng)在打很多份工了，我一會還。”

　　或許看母親是女人的份上，他們寬限了日期。

外人勸母親把房賣了能換些錢，母親說賣不得，這是我們母女唯一的避風(fēng)港，也是我丈夫唯一留下的東西。

　　可在夜里，他們中的一個人來到我家，母親讓我反鎖著門，讓我別出來，我偷偷打開門縫，窺視著客廳的一切。

　　母親給他端茶倒水，他卻打翻在地，母親瑟瑟的說，

　　“我會還錢的，我會還的?！?/p>

　　他淫笑著，

　　“那就用你的身體來還吧?！?/p>

　　母親感受到了危機(jī)感，她微微向后退，那男人步步緊逼，猛地?fù)湎蚰赣H，母親奮力反抗著，我全身顫抖，我想幫母親，可我不敢。

　　母親跑向門外，又猛地駐足，那人一把扯住母親的頭發(fā)，她被按倒在地上，沒能爬起來，那人解著褲腰帶，大幅度的做了些什么，突然聽到那人尖叫一聲，提著褲子，四處看了看，慌忙地出門。

　　他的眼睛有一瞬間對上我，恐慌繃緊著我的神經(jīng)，我捂著嘴掩蓋著哭聲。

　　他走后，我連忙走向母親，看到睜大著眼睛，衣不蔽體的母親，我放聲大哭，我叫喊著她，她始終沒有應(yīng)我，母親這是怪我沒有能來救她嗎？

　　猛然發(fā)現(xiàn)母親的頭部留著一大片殷紅的血，母親再也沒有了呼吸，我再也沒有了母親，我真正意義上才明白了什么叫死。

　　我母親的死和父親的死一樣，宛如沒有發(fā)生過，也讓我明白什么叫錢大于法。

　　我進(jìn)了孤兒院，住著停尸房，

　　懂得了，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