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兒這幾天都被母后領(lǐng)著到處玩,寸心一個人在芷淵宮倒有些無聊,是啊,人生對于她來說,似乎除了英兒已沒有什么可以留戀的了。
她去向敖順請安回來,竟看到英兒手肘支著腦袋皺眉,像是很苦惱的樣子,便笑著問:“怎么了?今天怎么沒精神???”
英兒突然正氣凌然地說:“姑姑!英兒這些天真是太放縱了!一心只想著玩,姑姑說過‘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英兒正值年少,正應(yīng)增長學(xué)識,卻已荒廢了好久的書沒看!從現(xiàn)在開始,英兒就去藏書閣搬書來讀!”
寸心聽了這話十分寬慰,可見她平日并沒有白教導(dǎo)了英兒,她正想開口夸英兒很有前途,卻不想聽心來找她,笑說:“寸心,有人來向你提親了?!?/p>
英兒立馬插嘴道:“我知道!肯定啊是琪哲叔叔!”
寸心無奈地對英兒說道:“你剛剛不是說你要去搬書么,還不快去?!?/p>
英兒意味深長地笑著,然后跑了出去,寸心想,她小小年紀(jì),人事倒懂得多。
聽心帶寸心來到寶華殿,宮門未關(guān),像是專門在等她來,她看見敖順笑意盈盈,一臉客氣,聘禮擺了多少有哪些東西她沒注意,是她后來聽聽心和小廝們說,聘禮之價可以供海底億戶百年的糧給,來提親的人真是琪哲。
她無奈地深吸了口氣,朝敖順行禮問安。
敖順十分親厚地拉寸心過去:“寸心,琪哲是你南海敖閏伯伯的侄輩,聽琪哲說,你們早已認(rèn)識,便不用本王介紹了,琪哲通才煉識,文武全才,人品也端正,本王決定,將你許配于他,即日成婚?!?/p>
寸心內(nèi)心很是抗拒,卻一句反對的話都說不出,她只好沉默,沒有人可以感受到她的開心,只有她的父王,對這樁婚事十分滿足。
聽心上前擁住了寸心,似乎隴住她的肩膀就能讓她有所安慰,琪哲看著寸心,聽到許配時并無喜色,他又何嘗不知她心里還有個人的存在,他只是覺得那個人根本不配擁有寸心的真心,但他看到寸心此時的神情,只覺得心疼,便對敖順說:“陛下,成婚之事不宜過急,待小輩回去挑選良日多多準(zhǔn)備,昭告四海八荒,諸事妥當(dāng)之后,小輩再千里擺聘登門迎娶?!?/p>
敖順聽他如此說也不好勉強,雖然他急著把寸心嫁出去,但他好歹是四海龍王之一,不好失了分寸,便說:“那也好,寸心啊,你帶琪哲到西海四處走走,哦,對了,我已命人替琪哲騰出一間閣子,這些天琪哲就待在西海,你們可要好生相處,哈哈……”
說完敖順便讓他們下去,他們從殿中出來,琪哲便笑著湊上去說道:“寸心姐,西海我也不熟,你帶我走走吧?!?/p>
寸心正色氣惱地說道:“琪哲,我告訴過你,我不會和你在一起,你為什么非要…”
聽心見氣氛不對,便打岔道:“誒誒……琪哲是吧,我?guī)阕咦甙桑凑液痛缧囊粔K長大,對西海我也很熟悉,走吧走吧。”
琪哲和寸心四目相對,琪哲的眼神滿是傷情,聽心費了好大力才拉走琪哲,寸心看著他被聽心拉走,覺得也許剛剛的話說得重了些,但始終是為他好。
寸心慢慢地回到了芷淵宮,英兒放下手中的書撲過去,滿心歡喜地問:“姑姑,來提親的是不是琪哲叔叔啊?你說話?。 ?/p>
寸心被她磨得不行,便說道:“大人的事,你操什么心吶,小小年紀(jì)就懂那么多,以后可沒人心疼你?!?/p>
英兒被寸心這么一說,倒有些沒話了,于是沒趣地過去趴在桌上拿起一本書來讀:“……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舟遙遙……”
英兒越讀越起勁兒,讓寸心覺得她是故意在讀給她聽。
雖然寸心知道英兒別有用心,但這篇文章的道理確確是沒錯的。
寸心只覺得英兒是小孩兒,也不放在心上,誰知英兒竟對著書抽泣起來,越哭越厲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寸心一時慌了,她覺得怕是剛剛話說的重了,英兒畢竟還是小孩子,那樣說怕是把她嚇著了,于是寸心急忙過去抱抱她,又安慰道:“對不起英兒,是不是剛剛嚇著你了,我一時心亂失了分寸,英兒別哭,不管怎樣,姑姑都會疼你的?!?/p>
“姑姑,英兒不會生姑姑的氣,只是為姑姑惋惜,更加氣不過,惋惜的是姑姑為了一個人毀了自己一生,琪哲叔叔也許比不上那人,但英兒知道他是真心對姑姑,姑姑為了一個人拒絕所有的好意,不敢再去接受一份感情。氣不過的是姑姑空為一人傷神,你有沒有想過那人卻在逍遙快活,你作踐自己,他可有一絲心疼?這幾十年,他可曾來看過你?姑姑,這世間還有很多的風(fēng)景,你卻把自己圈在籠子里,反而惹人嘲笑啊……”
那日母后問她是否知錯,她細細想來,救下那人是錯,執(zhí)意糾纏是錯,不明不白嫁與他以致斷了后路是錯,遇上那人最是錯,那人還是三界的大英雄,卻也是他們婚姻的逃兵。想不到她活了一千多年,能為她流眼淚的卻是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小龍,英兒說的對,人生還這么長,還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比如維護西海,造福人間,以及重新愛上一個人。
她摸摸英兒的頭,擦掉英兒的眼淚,微笑著說:“我知道了,姑姑答應(yīng)你,會好的。”
英兒點點頭,撲在了寸心懷里,把眼淚蹭干。
英兒抱著寸心,寸心拍著她的背,英兒很小很小的時候寸心也是這樣的,寸心面對英兒,有時會想起另一個小女孩,當(dāng)初她剛被領(lǐng)回府中,自己也是如此的,故人之子,不知道她被她姥姥領(lǐng)回去怎樣了,是不是已經(jīng)出落成一個大姑娘。再看看懷里的英兒,已經(jīng)癱在了寸心腿上,看來英兒已經(jīng)睡著了。
寸心把英兒抱到床上,蓋上被子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就瞧見琪哲在門口,手里還包著英兒最愛吃的烤燕。
想來他是來看英兒的。
琪哲朝寸心打手勢,指了指手里的東西,又指了指睡著的英兒,寸心便輕手輕腳接過烤燕放在英兒桌上,又輕手輕腳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