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頂著個六月的太陽光照給新買的手機裝上電話卡的時候,秦墨電話就進來了。
他說他已經(jīng)對秦衡的暴力行為做出了懲罰,以后秦衡不會再對我做出今天摔手機那樣的事了。另外,他問我今晚上想吃什么。
我覺得這畫風(fēng)有點奇怪。
這種懂禮貌講道理的熊孩子家長專門打電話給被熊孩子欺負了的同學(xué)賠禮道歉的既視感,是怎么回事?
不過說到吃——
“我晚上七點有個戲,恐怕不能一塊兒吃晚餐了。不好意思啊。你們爺倆吃好,不用等我哈?!?/p>
剛才我是被秦墨那張慘絕人寰的帥臉給撩昏了頭,忘了之前林哥哥幫忙接的一部戲里今晚有我的戲份。吃了飯再過去的話就太遲了。所以晚飯什么的,還是秦墨父子自己解決吧。
再說,沒有我,就沒有尷尬嘛。
“今晚的戲,幾點結(jié)束,在哪?你演什么?”
秦墨隨即問道。
我:“……一個太監(jiān),具體時間不清楚,到現(xiàn)場才知道,地點就是蕭山影視城那?!?/p>
我差點就問秦墨是不是想來探班,還好打住了。
我跟他什么關(guān)系???
合作關(guān)系!
他跟我頂多一遠房發(fā)小,結(jié)個差不多的假婚,不用假戲真做那種。所以問這么仔細,肯定不是為了探班。
哈哈,還好我機智沒問出口,否則很丟臉的。
秦墨問:“那你怎么吃飯?”
我覺得林哥哥雞婆的性格是不是傳染給了秦墨,怎么秦墨那么冷冰冰的模樣這么羅里吧嗦?
“劇組里面會發(fā)盒飯?!?/p>
有時候還有雞腿飯呢,大雞腿,有圖有真相,還配蔬菜,妥妥的白領(lǐng)級別晚飯。
秦墨默了一瞬,隨即道:
“什么時候結(jié)束是不是也不清楚?”
“是啊,時間不好說的?!?/p>
拍戲都這樣,有時候一兩個場景不夠好,導(dǎo)演可能就來回的 - ,這里換換鏡頭那里整整表情,有時候重拍了一十二條都不算多的。一來二去這時間就拖長了不少,能夠朝九晚五下班這種事,可算從來不可能的。
“我知道了。”
這么說著,秦墨隨后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我覺得剛才那對話似乎有點……說不出來的意思。
好像——我跟秦墨不是很熟吧?
可是剛才,他好像是在關(guān)心我吧?
還是我想多了?
呵呵。
看看邊上營業(yè)廳的玻璃上我的模糊的人影,再想一下秦墨那甩出頂尖花瓶明星們十八條街的帥臉,我表示一定是我想得太多了。
……
工作的時間似乎過得總是很快,轉(zhuǎn)眼,就來到了深夜時分。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正在給一小黃車解除束縛。
今天主角又一次演技不在線,把導(dǎo)演給氣得再次想爆血管。
可惜,男主角是那種你爆血管一百次也奈何不了他半次的硬茬角色,據(jù)說背景雄厚得能讓人撲他大腿喊他爸爸。
沒辦法,導(dǎo)演只好陪著笑臉求他再來多拍兩次,還找理由說比如攝像技術(shù)不好,剛才沒找著最合適的拍攝角度,需要補拍;光打的不好,需要補拍,化妝效果不好,需要補拍之類的。
所以今天這戲拍得忒慢了點。
一個場景平均八條,我作為一個不知道多少號的龍?zhí)?,肯定只能陪著主角爺爺們一條一條的重拍。
拍得我快吐了。
哎呀,混口飯吃容易嗎?
“喂?”
來電秦墨,他這個點兒打電話過來干嘛?
“我在影視城東門這里,你在哪里,我來接你?!?/p>
秦墨冷冷的說。
還是那樣毫無溫度的語氣,可是在這燈光不甚明亮之所,讓我有點……哎喲喂,心肝兒顫悠悠的。
這家伙撩人高手啊。
就仗著那張帥弊了的臉。
誒,不對!這個點兒都凌晨了,他來接我不能叫撩,得叫——
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
總不能是他眼瘸喜歡上我了吧。
說破天了我都不信。
哈哈哈哈。
“我剛好就在東門,幾步路就過來,你等我?!?/p>
按下那些不可能的腦補,我趕緊撇下小黃車,沖著深夜來解救我的“白馬王子”去了。
“小白!”
身后有人忽然叫我。
回頭一看,是管工資的副導(dǎo)演。
“黃導(dǎo),有什么吩咐?”
我立馬打住,轉(zhuǎn)身笑瞇瞇的問道。
黃副導(dǎo)演遞過來個薄薄的信封。
“結(jié)賬。你的戲份結(jié)束了,明天不用來了?!?/p>
我愣了一下。
林深跟我說這戲我有四場戲,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大戲”,怎么今天才拍了一半,就結(jié)束了?
是我巨爛的演技又被導(dǎo)演發(fā)現(xiàn)了嗎?
“別多想,你演的還行,主要是故事有修改,很多人的戲份都被砍了。多理解啊。”
黃副導(dǎo)演說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了我一句,把信封塞進了我的手里。
忽然一頓。
放信封的時候擦過我左手的那只手跟著又拽住了我的手。
“小白,”黃副導(dǎo)演臉上有了更多的笑紋,“你這手保養(yǎng)的不錯啊,怎么弄的?”
我:“……”
我聽說過黃副導(dǎo)演的風(fēng)評,可我沒想到他連我都下得去手。
他眼瘸了嗎?
我徑直抽出手來,半笑不笑的。
“有人來接我了,下回再聊,黃導(dǎo)?!?/p>
媽的,跟個眼瘸的人沒法再交流了,我擔(dān)心智商會被拉低。
黃副導(dǎo)演估計從來沒有被我這種大龍?zhí)拙芙^過,惱羞成怒立馬上臉。
“給你點顏色你就不知道——”
可這后面的話正要出口,就被人給生生掐住了脖子,變成了嘶啞的叫聲。
媽呀,聽得我耳朵疼。
秦墨冷眉冷眼的盯著黃副導(dǎo)演那雙油膩膩的小眼睛,嘴里吐出一個字:
“滾。”
哎喲喂,簡直帥炸了!
黃副導(dǎo)演都不敢看秦墨的臉,灰溜溜的立馬就跑了,否則我猜想他真看了的話結(jié)果就是會在繼續(xù)恐懼和神魂顛倒之間搖擺不定,最后故事怎么走向還兩說呢。
“你沒事吧?”
說著話,秦墨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剛才被黃副導(dǎo)演拽過的左手,表情算不上多好看。
這是不是某種意義上的捉奸現(xiàn)場?
雖然我不是自愿的,也沒有半點配合的意思。
哈哈哈哈。
“有事沒事?”
秦墨見我不吭聲,又問我道。
我笑瞇瞇的。
“好得很。剛發(fā)一筆工資,走,咱們吃點好的慶祝。”
然后我在附近找了家24小時便利店給秦墨買了一盒關(guān)東煮,順便給自己來了店家微過的熱牛奶。
秦墨:“……”
我攤手。
“就兩百塊,我盡力了?!?/p>
我很羨慕那些按照一部戲作為單位進行簽約的藝人,可惜我還達不到那個標(biāo)準(zhǔn),所以兩場戲兩百塊的我,還能怎么樣?
摳點才能細水長流嘛。
“新手機多少錢?”
秦墨看了兩眼關(guān)東煮,最后還是“勉為其難”的叉了一顆放進自己嘴里,一邊吃一邊問道。
我覺得秦墨還挺接地氣兒的,雖然看起來高貴精英不食百姓煙火模樣,可下了班離開公司那種要裝的地兒后,還不是該吃東西就吃東西,也沒見此生就吞吐風(fēng)云當(dāng)做一餐嘛。
嘿,我欣賞。
“不貴,小六百?!?/p>
我洋洋得意的晃了晃新手機,這個還是我跟店家磨了好一會兒的結(jié)果,原價八百呢。
秦墨吞下嘴里的丸子,抽出錢包,拿出六張毛爺爺,伸出手抓住我的左手,將錢放在我手心里。
“賠你的手機錢?!?/p>
秦衡摔手機的舉動太炸裂,秦墨在我這邊手機非正常性掛斷之后一分鐘內(nèi)就打了秦衡的手機。可惜,我當(dāng)時也沒忍在邊上看秦衡被訓(xùn)得跟個孫子似的場景,先走了一步。哪想,這秦墨不僅跟我這個“受害人”道歉,還做出了合理賠償,這公平公正的小樣兒,人品還真挺好的呀。
不過這么說來那就奇了怪了。
除開秦墨自說自話的技能惹人生厭外,他人品這么贊,怎么就沒個人上趕著喜歡他呢?
誒不對,肯定有,否則他家小孩兒怎么出來的?
所以他前妻現(xiàn)在在哪兒?
是感情不和分手愉快?還是不幸亡故先走一步了?
呵呵呵呵,我腦補好多。
“我不客氣了?!?/p>
我笑嘻嘻的把錢收好,吸溜掉盒子里最后一口牛奶,起身說道:
“我站一會兒哈,肚子有點飽。你慢慢吃啊?!?/p>
秦墨皺了皺眉。
“你只喝了250毫升的牛奶。這么快 - 就飽了,今天晚上吃很多嘛?還是你胃不好?”
秦墨觀察力和判斷力不錯啊,就憑這點信息就能推斷出個八九不離十,牛逼!
他說對了,我胃是有點不給力。
都是混娛樂圈混得一塌糊涂給鬧的。
說起來都是一把淚啊。
“安啦安啦,小問題罷了。沒事兒?!蔽艺f。
秦墨看起來很不高興。
他想了一下,然后說道:
“我剛才聽見你好像明天不用來這里拍戲了,那么說明天就有空了?”
問這個干嘛?
“啊對。有事?”
我不是很懂。
“明天上午我陪你去醫(yī)院。做個全身體檢。”秦墨說。
我有點吃驚。
“不用吧,就是點小問題,不用上醫(yī)院這么麻煩啊?”
我不喜歡醫(yī)院,那地方死貴死貴的,我消費不起。
秦墨盯著我的眼睛,認真而又嚴肅的說:
“我們結(jié)婚了,我有義務(wù),也有權(quán)利,保護我伴侶身體健康?!?/p>
我有點小感動。
然后有點小憂慮。
“你付錢嗎?”
秦墨沉默一瞬。
“對,我付?!?/p>
然后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放進我手里。
“額度上限5萬,沒有密碼,我最低每周償付一次,如有其它大額需要,隨時告訴我?!?/p>
我:“……”
大感動。
第一次有人說要養(yǎng)我。
還付諸了行動。
關(guān)鍵是——
“你是不是眼瞎?”
還是腦殘?
我實在不能再忍了,再忍我也太不要臉了。我不是個優(yōu)秀的人,不值得這么優(yōu)秀的人對我這么好,所以秦墨對我這么好,我挺怕的。
畢竟就算割腎什么的,我也就兩顆,即使是沖著雙方爺爺那些交情,他也犯不著啊。
那兩家伙關(guān)系平等,沒有誰非得討好誰的,既然如此,作為平等一方的孫在,秦墨又有什么理由對我這么好?
關(guān)鍵是給我錢花?
想來想去,我就覺得,可能,真的,秦墨眼瞎了。
要不就是——腦殘的厲害。
這話說完,秦墨的臉抽搐了一下。
隨即他哭笑不得的說:
“程又白,我們好歹小時候一起生活了好幾年吧,你曾經(jīng)那么照顧我,就不能允許我現(xiàn)在照顧照顧你,讓你過得舒服點嗎?不過三年而已,我就當(dāng)還了當(dāng)年你對我的——照顧,過分嗎?”
我……無話可說。
只能訕笑一下表示懂了。
媽的,擔(dān)心太多是病,得治!
接下來我就默默等著秦墨吃了關(guān)東煮,上了他的車。
一路無話,尷尬到爆。
結(jié)果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迷迷糊糊打著瞌睡呢,被給晃醒了。
“到了?!?/p>
晃醒我的秦墨的呼吸在那個瞬間似乎與我近在咫尺,某種溫?zé)岬臍庀缀跬瑫r掃過了我的耳廓。
我下意識抖了一下。
“怎么?”
秦墨看我沒跟上去,轉(zhuǎn)過頭問我道。
“啊……沒什么?!?/p>
總不能說自己可能耳朵有點敏感,連帶著臉發(fā)熱,覺得不好意思讓他看見這種話吧?
媽的智障,我一個快四十歲的大齡單身狗,這么純情是要怎樣啊?
還是面對曾經(jīng)的發(fā)小?
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