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苑〉
木槿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解樹,輕輕嘆了口氣,她的小宮女已經(jīng)跑回八皇子府邸通知明伊了,料想不多時,便會有人過來把解樹接走。
折騰了一下午,除了救了不該救的人和增加了自己的嫌疑之外,木槿再無別的收獲,算是白忙活一場。
余光瞥向窗外,日落西斜,晚霞為天空淡淡地薄涂上了一層霓裳。
木槿忽然幾分惆悵,大抵是因?yàn)橹懒私鈽涞纳矸萘T,便忍不住地想到明伊。
這些年來明伊姐待她是極好的,只是明伊同八皇子成親后,既得經(jīng)營娘家,又需侍奉夫君,每日去黃州院給皇甫氏請安更是不可少,有時對木槿的關(guān)心也不如從前 。
木槿從小被樸將軍留在松岳,無親無故,是個沒安全感的人,早些時候正是叛逆的年齡,因著此事同明伊生悶氣,耍小性般故意避著她不見,害得明伊姐也為此傷心了許久。
當(dāng)然,木槿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小女孩了,拎得清是非曲直,也為曾經(jīng)的幼稚行為懊惱過,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同明伊道聲抱歉。
想來,這次誤打誤撞救下了解樹,倒是給了她次機(jī)會。
正想著,門口卻傳來動靜。
木槿起身,來到走廊下,恰見一人一身竹青長袍,指間閑來無趣地捏著跟狗尾草,懶散地倚靠著轉(zhuǎn)角處的柱子旁。
看清來人,木槿心下一驚。
樸木槿“王銀?他怎么突然來我這…”
他低垂著頭,看起來心情不佳。
木槿在原地徘徊著,時不時打量一下王銀的神色,自我推測一番。雖說因著心虛不想上前,可奈何解樹還在客房里,若是讓王銀看見,指不定被認(rèn)出來,落得個人贓并獲。
木槿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往王銀身邊挪了挪步子。
他倒是眼尖,余光一下子捕捉到木槿的小動作,抬了抬眼皮瞥過去,疑惑地問道。
王銀“你鬼鬼祟祟干什么?!?/p>
木槿聽到這個詞,莫名有種背刺的感覺,于是立馬挺直了腰桿,雙手裝模裝樣地背在身后,儼然一副正大光明的姿態(tài)。
樸木槿“這話該我問你吧?一聲不吭地站這,來給我當(dāng)門神啊?!?/p>
木槿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離他近些的地方停下,將他上下打量一遍,王銀今日渾身散發(fā)著一種挫敗的憂郁感,聽了她嗆他的話居然只是瞪了她一眼。
木槿歪著腦袋盯著王銀陰郁的臉,只見他緊抿著薄唇,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著,平日里笑盈盈的眼睛此時也沒了光彩。
樸木槿“吃癟了?”
兩人平時見面總愛拌嘴,但難得王銀興致不高,整個人蔫蔫兒,像是一只被湊趴下還沒法還手的小狗,木槿語氣里略帶著點(diǎn)幸災(zāi)樂禍地問道。
聽到木槿的話,王銀立馬抬起頭,就差把“你終于問我了”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木槿,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木槿同他對視,腦海里一閃而過不妙的想法,下一刻,便聽見王銀咬牙切齒的說道。
王銀“有個可惡的女人,竟然敢躲在茶美院的溫泉里偷窺!”
木槿的太陽穴突突地跳,敢情是麻繩專挑細(xì)處斷,所有事像線團(tuán)一樣此刻都亂七八糟地纏在一起了。
不等木槿做出回應(yīng),王銀已經(jīng)義憤填膺地繼續(xù)了。
王銀“偷窺后明目張膽地逃跑,采花女賊是吧?茶美院豈是隨便什么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想我堂堂十皇子——”
聽到這兒,木槿也明白了大半。
顯然,王銀來錦苑并沒有其他目的,就是單純地想找個人發(fā)牢騷。木槿單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揮了揮,打斷了他的話。
樸木槿“停。直接說你想怎么辦?”
話被打斷的王銀有些不爽地撇撇嘴。
王銀“我要找到她,好好收拾一頓?!?/p>
王銀橫眉冷對,惡狠狠地說道。
木槿默默地看著他,心里忖度著,她本就因解樹受牽連卷入此事中,能自我脫身就很是不錯,又何來義務(wù)替解樹求情開脫?她們不過一面之緣,木槿也不想再過多干涉。
樸木槿“那你還不快去找,錦苑里可沒有你想要的采花賊?!?/p>
木槿往大門的方向努努嘴,示意王銀離開,實(shí)則是想把他先行支走,免得與后來的明伊碰見,讓他發(fā)現(xiàn)了躺在錦苑的解樹就是他苦苦尋求的采花賊。
王銀見木槿開始趕人,氣憤難平。
王銀“臭丫頭,等著瞧,我一定親手把采花賊繩之以法!”
他氣哼哼地朝木槿呲了呲嘴,斗志昂揚(yáng),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木槿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嘆氣。
她現(xiàn)下是成了唯一的罪人了,既有愧于王銀,又覺得對不住解樹。
雙手合十,木槿虔誠地低下頭,嘴里默念著功德無量。
樸木槿“琳瑯振響。十方肅清。河海靜默。山岳吞煙。萬靈鎮(zhèn)伏。召集群仙。天無氛穢。地?zé)o妖塵。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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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
話說王銀離開錦苑,躊躇滿志地要去抓溫泉里的采花賊,可皇宮那么大,他一時半會又迷失了方向。
繞來繞去,竟走到了宮門處,王銀回過神來,瞧見幾個守衛(wèi)的士兵正在清掃地面,凝目望去,仍有斑駁可見的血跡。
王銀心里一驚,隨即抓住一個巡邏的士兵,詢問他發(fā)生了什么。
“稟告皇子,這是四皇子今日入宮,在此處斬殺馬首所留?!?/p>
聽見四皇子的名諱,王銀內(nèi)心生出幾分敬佩和懼色,雖然不解他斬馬首的用意,但仍然覺得這番另類的行為很是帥氣。
王銀“是個神秘又厲害的怪人物。”
王銀小聲嘀咕著。
突然回想起今日在茶美院的情形。
【回憶】
正胤——即大皇子王武——因公事繁忙,一般很少與他們閑聚一起,今日也是如此,正胤不在,二皇子夭折,次為年長的三皇子王堯自然而然成了這群兄弟中的第二個老大。
王堯正坐于中央,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握著酒杯,他的氣質(zhì)略帶侵略性,遠(yuǎn)遠(yuǎn)望去便是那種陰桀狠厲的存在,無形地朝四周釋放冷氣壓。
這大概也是為何,他一說話眾人便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的原因。
王堯“儺禮將至,陛下下令讓四皇子王昭回松岳,你們見到他后不用過多交流,儺禮結(jié)束后他就會返回信州?!?/p>
他將杯子里的酒水一飲而盡,隨后語氣不輕不重地說道,像是在敘述,又像是告誡,讓他們不要和四皇子交好。
一向懂得察言觀色的王旭很快反應(yīng)過來,王堯話里的意思并不隱晦,有意在王昭來之前劃分陣營,看來是想先一步孤立對方。
不過王旭一向是非分明,不插手私人恩怨,此次他遵循原則選擇中立,他沒理由幫著王堯去孤立一個素未謀面的四皇子。
王旭不作聲,另一側(cè)的十三皇子王郁也沉默著。這位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人兒,把世事看得清楚,為人也逍遙灑脫,自然不愿卷入這場站隊(duì)的權(quán)利游戲之中。
———— 未完待續(x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