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尋安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用手遮了遮照進(jìn)來的陽光。一扭頭就看見一抹大紅映入自己的眼簾,她果然還是生氣。
任尋安撐著身子起來,看見自己身旁的褥子上有著凌亂不堪的褶皺。微微地笑了,昨晚他應(yīng)該也睡在這了。
任尋安拿起榻旁的衣服,微微愣了愣。
一襲大紅曳地飛鳥描花長裙,外面套了件乳云緋紗對襟衣衫,最外面披了身赤金羅蹙鸞華服。任尋安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淡淡的點了點頭,他喜歡紅色。裙上用細(xì)如胎發(fā)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真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貴不可言。
任尋安掀開面前的紗帳,走到梳妝鏡前,紫檀木的梳妝桌散發(fā)著淡淡的幽涼香味,一方葵形銅鏡襯映出人兒的倒影, 鏡中的人妍麗無比。剛剛睡醒的兩頰還印著淡淡的痕跡,娥眉輕掃,不施粉黛。淡紅的臉頰泄露了幾分俏皮。
任尋安看了看桌上擺放整齊的發(fā)簪和首飾,嘆了口氣。指尖微翹,把長發(fā)輕挽,綴上鑲嵌珍珠碧玉步搖,墜下少許流蘇在耳后,她雙眸含笑,執(zhí)起一盒胭脂,輕點朱唇,淡然抿唇,霎那間,明月也謝了光環(huán)。任尋安探過手去,將白銀纏絲雙扣鐲帶入腕中。
細(xì)細(xì)地從鏡中看去,長眉下一雙眼尾微翹的丹鳳眼顧盼神飛,一身大紅衣裙襯得她更加雪膚花貌。
任尋安站起身來,款款地走向房門。
"這么早就起了么?"李侶背對著她,聽得身后的響聲,不由得轉(zhuǎn)頭。
目光觸及的那一瞬間,李侶怔怔的看著她。
"我面前的,是仙子么?"
任尋安面龐緋紅,走過去低聲說:"別拿我打趣了,不是你叫我好生打扮一下么?"
"是了。"李侶恢復(fù)了神態(tài),"事情我都處理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任尋安說道。
"春杏好像在鬧脾氣,不知道跑去哪兒了。"李侶暗暗的說。
任尋安怔了怔,轉(zhuǎn)眼又笑開了:"你先去準(zhǔn)備離開的事情吧,我去尋她。"
李侶點了點頭。
春杏聽得身后有輕柔的腳步,不由得又嘟起了嘴唇。
"你就別和我鬧了,我都應(yīng)了你。你在給我些時辰,我好好琢磨琢磨。"任尋安語氣軟了下來,伸手上去扯住了春杏的衣裳,撒嬌道。
春杏想繼續(xù)賭氣,又聽不得她這樣甜膩的聲音:"我又怎么敢跟姐姐生氣呢,姐姐是主子,我是個什么東西?"
任尋安猛地站直了身子:"我可不許你這樣說,我早就把你認(rèn)作了姐妹了。"
春杏眼里含著淚水,嗚咽道:"我也知道你喜歡殿下,可我就是不愿姐姐你受著委屈。他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之后登了基,三宮六院是起碼的。"
"你有著能力,又為什么不愿意去試試呢。"
春杏輕輕摸著任尋安的手,"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又為什么總是裝著自己沒有野心呢。"
"你也向往著那個位置,向往著女帝…不是么?"
任尋安不可否認(rèn),自己確實有著這樣大的野心。自從自己第一眼看見李侶開始,自己都憤懣不平,這樣的登徒子都能做這天下之主,為何自己,偏偏要寄人籬下,受著委屈,才能得到一朝的安穩(wěn)。
自己的能力,心里是清楚的。
"目前看來,他待我是好的。再等等,等到他叫我死了心了,我便與你一同征戰(zhàn)。"任尋安輕輕的說,眼里的決絕卻是春杏從未見過的。
春杏點了點頭,任由著任尋安拉著自己回到府上。
"再過一個時辰,我們就到龍鎮(zhèn)城了。"李侶慵懶地說。
任尋安點點頭,繼續(xù)靠在李侶的身上,細(xì)細(xì)的嗅著他的味道。
"這真好看。"任尋安剛下了馬車,就由心而發(fā)的感嘆。
李侶得意的笑了笑,"這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我去了你長大的地方呆了那么久,終于輪到我?guī)е銇砬魄莆业募亦l(xiāng)了。"
任尋安抬頭看著湛藍(lán)的天空,又看了看身旁咧著嘴給自己講著街旁店鋪的男人,覺得心里變得充實了許多。
任尋安感到有一道灼熱的光線,直勾勾地凝聚在自己的后背,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回過頭去,看到一個約莫四十余歲的婦人,她穿著一身素縞白衣,黑亮的發(fā)髻上插著一支白金鑲珠石蝴蝶簪和一支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鳳頭簪,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的高貴讓她看起來年輕極了。
而她,正在看著自己。
任尋安走過去,微笑著看著她。
"是你啊。"婦人強(qiáng)忍著淚水,暖暖的笑著。
任尋安疑惑的撓了撓頭,但還是慢慢走了過去:"夫人,有什么事兒么?"
婦人摘下自己發(fā)髻上的一支鳳頭簪,輕輕的放在任尋安的手心里,嘴里喃喃:"終于尋到你了,那就不能讓你再離開我們了。"
婦人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珠,像是遏制不住的山洪,翻山倒海的涌了出來。
"安安,我是……娘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