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不對。

　　此刻的我歪著腦袋，正泡在溫熱的澡盆里啃指甲。

　　我就納悶了，當時，明明是不想要過去的，可為何會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跟過去——那少年就只是——望了我一眼??？到底，為什么會這樣??？

　　不由自主——對，就是不由自主地，就像管不住自個的心一樣，屁顛顛地跑去了冼公子的身后。

　　而且，到現(xiàn)在——我居然一點都想不起來，我是怎樣入城，又是怎樣進入這個院子的，混混噩噩，直到推開這一扇門，看到那熱霧騰騰的洗浴盆的一霎那，我才有一種恍然，一絲絲清明——可是，還是想不起之前的事啊！

　　難道是太累了，所以——？我頗為苦惱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唉，可是，就算是我怎樣累，也不至于會失憶吧？

　　我枕在桶避上，百思不得其解——“噼啪！”圓桌上的燭火發(fā)出了跳躍聲，嚇了我一個激靈。

　　“咕隆┅┅”與此同時，連肚子也發(fā)出了不和諧的聲音。

　　誒，真是，現(xiàn)在可是深夜??！我想什么想，有什么可想的？

　　我開始鬼皺著眉，停下手，四下里張望了一下，這屋子空落落的，除了三道屏風，一張圓桌，連張椅子都沒有，想必這里應該只是一個專供下人洗浴的地方——那三張屏風，在燭火的投影下，影子投射在地上，墻上好長好長┅┅“嘩啦！”一聲，仿佛就像看到了什么不該看到的東西，我迅速抬腿挺身，從浴盆里蹦了出來。

　　胡亂地擦拭完身子，看到腳邊一堆凌亂地衣裙，這才恍然想起，自己好像沒有換洗的衣服??！

　　那我穿什么？

　　不管了，趕緊兒從地上撿起臟亂的衣物，飛速套在了身上。

　　好像算準了時間一樣，剛穿戴完畢，門口便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接著開始敲門。

　　“誰？”雖然之前聽到了腳步聲，但是還是有些緊張。

　　“姑娘，奴婢是這院里的二等丫鬟小小，給您送換洗的衣物來了。”

　　我一愣，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皺皺巴巴的長裙，唉，也不早點來。

　　打開門，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丫鬟，像散財童子一般，兩腦勺各梳著一小髻，正低眉順目地站在門口，手里的托盤上是一疊淡色的衣物。

　　我順手取過那疊衣物，轉身。

　　剛回走了幾步，眼角的余光瞥見她沒有跟進來的樣子，反而正跨進一步拉著門上的銅環(huán)，為我鎖門。

　　“誒！”

　　“姑娘何事？”

　　小小停住動作，眨巴著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有些拘謹?shù)赝蛭摇?

　　“呃——這個——小小，你可不可以進來一下？”

　　她飛快地看了我一眼，眼里帶出一絲驚疑。

　　我不自在地笑笑，難道我能對她說，我一個人害怕，我不怎么會穿這里的衣服：“呃——這個衣服可能有些大了——”

　　她望向我手中的衣物，陳述事實：“姑娘，你還沒有穿?！?

　　“哎？哦——我忘了！”我掰：“其實，我是想問你一下，這是哪里？”

　　她緊抿的唇彎了彎，輕輕點了點頭。

　　“那進來說話??！”我沖她招手，笑嘻嘻地：“我叫月光，以后你不要叫我姑娘，就叫我月姐姐好了?！?

　　她遲疑的看了我一眼，搖頭。

　　“誒，先進來再說啊！”

　　我將衣物一邊放到圓桌上，一邊示意她關門。

　　“過來?。　?

　　她慢吞吞地走近。

　　待她走近，我伸手便拉她的手，但是她楞是往后退了兩步，避開了我的爪子：“嘿嘿，沒關系，小??！其實，我也是一個丫鬟啊，你叫我姑娘，我反而受不起！所以，以后我們見面，你就叫我月姐姐，我就叫你小小，好不好？”

　　她好像有些被驚到了一般，盯著我看。

　　“好！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啦。那就這么說定了?！蔽掖炅舜晔?，笑得好不歡喜，然后開始慢慢脫衣服，我要重新泡水里洗一下再穿。

　　“小小，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我一邊背對著她，一邊說道：“哦——我的意思是，這個院子是城主府的嗎——它總有個名字吧？”

　　“嗯——嗯哼——”

　　“小小，怎么了？”我聽出她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就一邊拉下裙子，身上只剩一件自制的紅色吊帶，一邊抬首問她：“是不是被口水嗆到了？”

　　這一看，不得了，就見小小一張臉漲得通紅，好像紅的要滴出血來，倒讓我嚇了一跳。

　　“怎么了？”我趕忙走過去問她。

　　她竟是移開眼，對我擺了擺手。

　　“呃——月——姐姐，我，奴婢心口有些不舒服——”

　　扣扣！正說著，門外卻響起兩聲敲門聲，緊接著傳來連起大個不情不愿的喊話聲：“月光姑娘可在？公子點名要你隨侍，特吩咐我前來帶路?！?

　　我直起身子，朝門外喊道：“知道了，馬上就好！”

　　就不知道他口中的公子，竟是哪個？寧無我還是——冼公子，唉，我都搞糊涂了。

　　當下，澡也不重洗了，直接取了衣物往身上套。

　　“小小，你胸口好些了吧？如果不礙事，快來幫幫我！”

　　我張開雙臂，成十字型站到小小面前，擺明了要她幫忙將衣服穿好。

　　小小明顯帶有遲疑地慢慢伸出了小手，低眉攬目地幫我將衣服穿戴整齊。

　　我只當她是不情愿服侍一回也當丫頭的我，才這樣鬧點別扭，所以也沒放在心上，依舊開開心心地拍了拍她單薄的肩膀，笑道：“麻煩你了，小小，現(xiàn)在我家公子找我，下次見面我們再聊?！?

　　她突然抬頭睜眼看向我，那眼神說不出的古怪，慢慢問道：“月——姐姐，是自薦枕席的——丫鬟？”

　　我一愣，差點被口水嗆到，“咳——”自薦枕席，比我還會想，我搖著頭笑了：“不是！小小怎會這么想，難道這里還有這些習俗不成？不過，我不是，我只是個打雜的貼身丫鬟！”

　　小小的臉明顯紅了紅，卻舒了一口氣，是的，我不會看錯，她真的輕輕舒了一口氣。

　　這丫頭是在關心我嗎？

　　我一路跟隨在連起身旁，出了這個拱形小院。

　　跨出這個小院，便是一個長長的回廊，回廊上掛滿了一盞盞明晃晃的絹布燈籠，晚風吹過，燃起的燈籠彼此起伏，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條泛著金色光暈的長長游龍。

　　回廊兩旁樹木扶疏，花草搖曳，竹林蔭蔭，寂靜空曠，看著看著，肚子雖然很餓，但我竟有些微醉。

　　行到一處庭院外圍，連起扭過頭催我：“快點，公子在等你！”

　　“哦！”

　　我緊走幾步。

　　正在這時，突然花叢后迅速撲出一團小黑影，直朝我的腿部抱去。

　　我嚇得“喵嗚”一聲，往后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小公子！”接著從花叢后先后奔出兩個中年嬤嬤，喘著粗氣，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躬身行了一禮：“姑娘，對不起！”

　　我低頭一看，卻是一個小奶娃，爭著一雙晶晶明亮的大眼睛，含了一泡淚，仰望著我，紅嘟嘟地小嘴奶聲奶氣地喚著：“娘娘，娘娘——娘娘抱抱——”

　　呦，這么可愛的娃，肥嘟嘟的，一身紅衣，真讓人愛死了，就像是從年畫里爬下來的娃娃。

　　“姑娘，別生氣！小公子剛剛夢魘了，說夢到他娘親來接他了，所以才哭著喊著跑出來┅┅”

　　“娘娘——”小家伙把肥短的食指塞進嘴里，可憐兮兮的望著我。

　　我蹲下身，將腳上的奶娃抱起，忍不住親了親他滿是汗?jié)n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