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六界之內的萬千芬芳,
全部凋零已經過去了十日。
在這是十日內,遠本水火不容的天魔兩界在那場曠世大戰(zhàn)不告而終后出奇一致保持沉魔,兩位高高在上的至尊也不曾有過任何動作,甚至面對這一次相隔千年的百花凋謝,連向來置身事外的花界亦全無動靜,人間都在暗自猜測是否是花神出了事故,否則怎會那日無故飄落一天的血色霜花后,世間就再也沒有一朵鮮花盛開過。
魔界素來是幽暗的,黑沉沉的忘川河中流淌著的都是無數逝去的怨靈不甘于死亡的掙扎。這里沒有色彩,沒有溫度,亦沒有一絲生氣。
“鳳娃還是那個樣子嗎?”月下仙人照舊穿著大紅色的衣袍,向來童顏含笑的臉上卻多了與平時不符的憔悴和焦慮。
鎏英嘆息般點了點頭,眉宇間滿是煩憂:“我剛剛去看過鳳兄,身上的傷大約是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那金丹的反噬卻仍是糾纏不休?!?
“你不是說覓兒已經把蓬羽給了鳳娃了嗎?”月下仙人大吃一驚,“為何還會干嘛反噬?難不成是蓬羽失效了?”
鎏英長嘆一聲,語氣沉重:“我猜,大概是鳳兄沒有吃吧?!?
“怎么”月下仙人下意識地想追問,然而話未出口,便已經止住了音。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旭鳳的性子,現在的他,怕是連活下去的 意志都沒有了吧。
禺疆宮已有十日沒有任何動靜,旭鳳沒有出來,外人也不曾進去過。他的結界之強甚至超過了月下仙人和彥佑君兩個人的合力水平,以至于這些天除了鎏英剛剛被他叫進去以外,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的樣子。
其實月下仙人不用見也能想象得到,他太了解那個從小便在他府中的紅線團里打滾的傻侄兒了。早在小錦覓殞身那天,見到的卻是一個仿佛失去了魂魄的魔尊。
他還跪在地上維持著擁抱的姿勢,鎧甲上流淌著不知是誰的血,英挺的面容被污血和清淚徹底掩住,雙目無神地望著銷煙未散的大地,懷抱中已然空空如也。
天上還飄著血色的霜花,可他卻跪在原地。無動于衷。
“鳳娃……”月下仙人心疼地上前想要扶他起來,卻被狠狠地甩開。旭鳳沒有抬頭,甚至連眼神都不曾動過分毫,只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千萬年來,旭鳳從來不曾這樣對待過,就算是那天他來勸阻大婚,旭鳳都不只是疏離地笑著推拒,不曾言語中沖撞過他。然而且他現在這個樣子,月下仙人心中不僅沒有任何不,反而越發(fā)沉重起來。
該是怎樣的朽木死灰啊……
“你們之間,終于兩清了。”沉默中,彥佑君涼涼涼地開囗。他看著旭日空無一物懷抱,心里一陣鈍鈍的痛,還記得旭鳳死后錦覓所有東西痛苦和掙扎,到如今,竟也稱得上一聲輪回。
聞言,旭日終于抬起頭來,目光冷冷地盯
著他的臉,就連語氣都仿佛結了冰:“兩清?!?/p>
不,他和錦覓之間還有太多的債沒有還。他們不會兩清,也不可能兩清,
錦覓,錦覓,錦覓……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個名字,帶著所有的愛恨,所有的不甘,所有迫悔莫急,所有的撕心裂肺。
她不可能離開他的。
忘川河畔曾因她盛開過最美的春華秋實,幽冥空中還飄著干凈冰冷的血色霜花。魔界大地的每一處都沾染著她的元神碎片。他的視線內都是她,耳畔都是她,呼吸間都是她。
她怎么可能離開他?
“鳳凰……”恍惚間又是她噙著笑在喚他,向他伸出純凈的手,似在邀請他,旭鳳迷亂的望著她,然而還未等他有動作,錦覓便笑著轉身,朝著沒有他的方向走了。
只一瞬間,心便痛到命他再難保持一絲一毫的理智。身體不受控制顫抖起來,他拼盡全力支撐起這身沉重的負擔,向著她離去的方向,用盡最后的力氣喊出他此生的唯一:“錦覓——”
下一秒,旭鳳整個人便重重地撲到在地,卻奇異的沒有痛苦,在失去意前的最后一秒,他仿佛聽到她的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別了,鳳凰……”